第66章 汩汩蠕动
或许这老狸猫,便是灯草所言之“灯⽟婆婆”“来客便是灯草儿所说之小道长吗?”张洛透过纱帐,见那老狸猫口吐人言,张口盘问,便按住心下狐疑,恭敬回道:“正是,小子不知规矩,天黑来访,还请主人翁见谅。”
那帐中老狸猫闻言笑道:“却是我等照顾不周也,想来光顾鬼市的,多是修炼成人形的精怪,似你这人⾝,倒是少见,不知客人此来,有何贵⼲?”
张洛遂将来此寻雉舟赌坊置赎当物之事,如实与那老狸猫说了,那老狸猫点了点头道:“你倒是个实诚人,不与我讲假话也…
既是如此,我便也与你说两句实话,我这鬼市虽是⽩⽇营生,那雉舟赌坊却是夜里也做买卖的,你若要去就应趁早,免得你那当赎不回来。”
张洛闻言连忙拜谢,急忙走,却被那老狸叫住,复又叮嘱到:“想我⽑虫之属,狸猫之类,最能查人心,观颜⾊,世人爱我等,便如空⽳来风,未必无因,我观你心口如一,不似奷猾之辈,可那雉舟赌坊所聚之辈,俱是成精后自甘堕落的,十个里倒有十一个心术不正,你此去须多留心些,莫要遭人诓诈。”
那少年闻言,当即拜谢道:“多谢主人翁指点,却不知我与主人翁素昧平生,又是凡夫俗子,以何得主人翁好言相告?”那老狸猫闻言笑道:“想我等经营鬼市,最怕与人恶,你这小道长面善,我便多说两句…”
那老狸猫自掌中掷出两三枚形似鼠首骷髅之物,叮当落于盘中,兀自端详半晌,便一面扶颔,一面道:“啧啧…
你这道士,命格却是难测得的,我本为你卜断,奈何你命格极玄,前途之事,却不是我这三脚猫功夫能得见的…”那少年素以命数不以人定,又怕卜问出一二,行事便不由自主,倒应了果,便不以卜筮为意。
但见张洛闻言不见喜怒,只是点头称谢,便告退。“你且慢行。”那老狸猫忙叫住张洛,见张洛站定,便复道:“奇了,你这一动,卜相便有变化…你虽不信因果,不以我这卜筮为意,我便送你两句忠告,听与不听,全在你意。”
那老狸猫一面摆弄,一面道:“若遇二虫相求,但去成就,无碍良缘遇,但见泼魔之时,只需随心,却要多加容忍。良友冤家,自此可得。”
那老狸猫说得玄,张洛闻言,心下狐疑,却也止不住琢磨起来,又闻那老狸猫道:“小道长今⽇虽不解,⽇后却能明⽩,我虽能卜会问,也只能略探玄机,不可以卑猥之命,妄渎天数,以至受无边之遣。”
那少年深鞠一躬,恭敬道:“主人翁惠赐良言,小子感不尽,待我做完事,再来拜会。”张洛言罢便恭敬倒⾝退去,出了那大屋,便复上大路,趁着夜⾊,探访雉舟赌坊。
那老狸猫既能查人心迹,所出卜筮,又能否得中?张洛所去雉舟赌坊,与鬼市之中,亦是凶险去处,却不知那少年天师又将如何化险为夷,又将有何奇遇?***
那张洛离了老狸猫所处之大屋,不顾夜雾至深,昏蒙蒙见不得前路,束拢发,抖擞精神,那小妖仙灯草还
挽留,却叫张洛以事情紧要,婉言谢绝了。
“天师若执意要去,我便不好相留,耽误天师的要紧事,便不为美,只是那雉舟赌坊不是个好去处,那去处妖雾惨漫,腌臜琊气,一发地浓,我当值时,也要避开那儿三丈开外,总要等天明⽇出,方才敢到那条街上洒扫整饬…”
那猫修士还再言,却听张洛摆手笑到:“仁兄休出此言恐吓与我,兀那妖鬼,最惧浩然正气,我此番去时,定能逢凶化吉也。”灯草闻言急到:“你这道士,恁的不知好歹!
我说这话,并无半点装假,依着我,你便住一晚,等天明时,我伴着你去,也好同那群妖魔言语便是。”张洛闻言,不以为意道:“吾事甚急,便惧不得了,倒是仁兄你修为在⾝,亦惧他们不成?”
灯草叹了口气,缓缓道:“我虽为野猫成精,采灵补气,读书明智,撷草炼丹,走得却是修行正路,妖仙之路,却也天赋不够,莫说三五十年,我自拜师至今,凡三百七十余年,方才会些小法术,连那化形之术,若无你提点,我也修不成了。”
那灯草耸了耸肩,无奈到:“你只见我好说话,便以为世间妖精,皆是如此也?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恁般食人⾁以果腹,捧人⾎以炼神,寝人⽪而弄相,人女而补气的琊魔外道乎?
兀那雉舟赌坊所踞之妖魔,莫说我一介不⼊流的妖仙,就是我师⽗,也万不敢惹,故这鬼市虽归我等管辖,那雉舟赌坊,却另有主人,我等维持鬼市,尚且勉強,你若在雉舟赌坊出事,就是我师⽗出面保你,也要费上些力气也。”
张洛闻言拱手道:“如是便多谢仁兄提点,贫道方才言语间多有孟浪,还请仁兄宽恕则个,只是我事甚急,去晚了,便怕耽误了事情也,仁兄所言贫道牢记在心,行事之时,定会多加小心。”
灯草无奈摇了头摇道:“罢了,你是个比我伶俐的,处事之时,定有妙策。”张洛正别过灯草,却又叫灯草拦住到:“一旦出事,只管往大螺居里,就是我师⽗所在之处跑,得了护持,便可保你六分无虞也。”
张洛点头再拜,便辞别灯草,奔鬼市西雉舟赌坊而去,那雉舟赌坊在鬼市极西,自大螺居处行二三里,方才至其处。
张洛行时,只觉光明渐暗,昏霭惨雾,一发涌来,至深时,便见那夜雾更浓,直把前路拢住,与那黑夜黑⽔,一道里隐成一块儿,向前走去,便好似踏在虚空之中,头上灯亮,只余昏登登一捧,好似几只结在灯杆上的蓝果子,随风呜咽,摇摇
坠。
“此番却是准备不及,早知道前路如此昏蒙,便从灯草处讨个火把来了。”心念及此,张洛便猛然想起间灯笼,便摸出火石引燃蜡烛,星火滴落,绿火如⾖,尖叫着自烛上燃起,俄而声销,便见那绿火愈发明亮,直似个一丈方圆的大球罩住张洛,四周桥梁灯柱,一发可见。
只是那绿幽幽的火是在渗人,火光罩在⾝上不暖和,倒好似叫只绿眼睛盯上相似,寒气打着旋风“柔”地自张洛尾巴骨吹到后脑勺,吹得张洛汗⽑倒竖,不噤打了个冷颤,便把心提到嗓子眼儿,三步一回头,五步一顿挫,直至把胆儿都要吓得灭了,方才不管不顾,大踏步走了起来。
“想我张洛混迹江湖,端的也是个有胆⾊的人物,区区昏黑,却又能耐我何?我有长剑三尺傍⾝,冲罡太之剑法在
,魑魅魍魉若是敢来进犯,也要掂量掂量能耐也!”张洛一面给自己壮胆气,一面掣剑在手,挽了个剑花,方才复行。
那张洛提起胆⾊,复走了一里,隐隐见前路不甚平整,似有凸石掩路,复行几步,便觉脚下踩着个似⽟的硬什物,低头一看,只见一张剥⽪去⾁,骨突突一张骷髅脸亘在脚下,又好似活着般挤眉弄眼,似哀嚎,似大笑,诡异万状,好似比良坂上惨叫的生魂,恰似地狱火里挣扎的恶鬼,把个张洛吓得大叫一声,咚地往后一坐,挣扎起⾝再往前看去,只见那桥上凸石般的什物,俱是这一张张骷髅脸,汩汩动,却似活物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