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影影绰绰
“非也,我爹娘原是远泊船的船猫,故乡在哪,就连我爹娘也不知道了,这玄州城几百年有坠龙,我便是那时和我爹娘,还有一大群兄弟姐妹,并不相识的伙计,追腥逐味,一道里涌到这儿的。”
“那小哥你也好几百岁了呀…”张洛一面赞叹,一面问道:“这么说坠龙确有其事?”
“正是,待我等赶到时,便见偌大个玄州古城,整个陷在黑⽔里了,同行的伙计们有几个有道行,敢下⽔的,为了捞些龙⾁吃,先后下了⽔,都叫那老鼋,就是送你渡河的那个,给吃了。”灯草答到。
“那老鼋又是怎得甘愿为你等驱使的?”张洛好奇道。“这便要说到我师⽗了。”灯草自豪道:“对了,小道长初⼊鬼市,还没个过夜的去处吧,这黑⽔之上只要起雾,便透骨的冷,你在平地里呆着,万万受不住的,莫不如我引你到个暖和去处,待上一宿,天亮再作理会?”
“这…”张洛笑到:“你便不怕我是歹人?”“妖仙宁怕歹人?”灯草笑到:“倒是你个破烂小道长,可敢跟我这妖精走一遭吗?”
“这有什么不敢?头前引路便是!”张洛大喜,便与那灯草一面走,一面攀谈起来:“方才说到你师⽗,却又有何详略?”那大猫闻言便停,转⾝同张洛道:“适才闻见仁兄⾝上有些酒气,可把那美酒分我些饮?”
张洛大喜,便解下间酒葫芦,递与那大猫,那大猫手不分瓣,抓不得住,便道声“稍等”复退后几步,暗暗掐诀念咒,⾝形一转,转至一周,便见一黑发少年,仪容俊美,好似女人,头戴⽟冠,⾝着⽩⾐,犹留着两只猫耳。
“好变化也!”张洛赞叹到:“只不过小哥的耳朵,可以隐去否?”“这便难也,想我诸师兄师姐里,能变人的仅十之一二,其中能化全形的,也不出十个。”灯草为难到。
“兀那变化之法,我却也懂些,奈何神通不济,变化不得,倒把口诀记得牢,小哥,你可愿信我一次?或可助你化形也。”张洛道。
“仁兄有何⾼见?但请指导无妨。”那猫修士深施一礼,便俯⾝上前,恭听张洛言语,却道那少年使不出法术,焉能教人也?或可。
那张洛自幼随袁老道云游,虽居无定所,那袁老道却总能隔三差五弄来三教经典,并术书法决,尽数叫张洛烂于心,故那少年天师虽是个求仙修道的俗手,道门之本决,仙术之基础,却也通达。
只见那少年对着灯草耳语几句,便见那猫修士瞪眼张嘴,似恍然大悟一般,便复掐诀念咒,变化起来,一阵烟云弥散,便见翩翩少年复现,莫说猫耳,连系在间,蔵在袍下的猫尾巴,一发都变没了。
灯草大喜,口里止不住感谢张洛,痛快接过酒葫芦,咕嘟嘟饮了几大口,十分快意,自不必说。
“仁兄之术,真乃妙极!想来你等人⾝先天智慧,我等修炼几百年,方才能望及项背也。”那猫修士止不住夸赞之言,倒把张洛弄得不好意思,只得拱手道:“惭愧惭愧,贫道也只不过略懂点小法决而已,还请仁兄头前引路,与我寻个过夜的去处吧。”
那灯草连忙应承,便引前路,接着头先话茬,复又说了起来:“说起尊师,本也是东洲诸岛远泊船上的船狸,自东岛遣使泊来朝贡之年,随船来此,师从九尾玄狐涂山⽟师尊,便得神通,而我那涂山⽟师尊,便是…”
“便是先天八部众里,九尾玄狐众的翘楚?”张洛想起那八部寺的塑像里有此一号人物,便忙答到。“正是正是!”灯草喜到:“仁兄果然是见多识广之人,想必仁兄也知璇明道尊吧?”
“这…虽闻其名,不知其详。”张洛想起被自己和梁氏弄得一塌糊涂的璇明殿,不免有些心虚起来“她可是个大人物也!”
那灯草忙赞到:“若非她当初创立‘元化门’,开教坛平等授予三界內一切生灵修仙之法,莫说我,就连玄狐师尊涂山⽟,也不过是一介野狐罢了。”
“不过自璇明道尊广施教化以来,生灵非人者心术不正,亦能以琊术害人,也正因此,璇明道尊之传承,⽟门师尊,收下非人生灵作为弟子时,也要考量其德行,不过这世间善恶,向来不甚分明,就是人里,也有好坏也。”
灯草见张洛思虑出神,便以为张洛倦了自己的话儿,便又忙同张洛道:“仁兄莫嫌我话繁,只是个中渊源,需细细道来,我那师⽗当年亦随众到此,以神通降了老鼋,便将龙⾁取来分与我等,我等遂能言人言,做人行,形体也大了。”
灯⽟见张洛回过神儿,便又道:“我师⽗取了龙⾁,又取龙脂炼油,燃之不灭,那琉璃灯笼中之光,便是龙脂燃烧,森然成火,触之无温,便不怕走了⽔,只是那坠龙之骨,尚沉在黑⽔之下,那老鼋甘受驱使,也是为了守住⽔下龙骨。”
那猫修士一面言语,一面领着张洛沿着大路走,穿楼过阁,踏雾行霭,不觉已至路尽,便见一大屋亘在前,却亮着寻常火光,形似大螺壳一般。
那灯草一面过去开门,一面对张洛道:“我原先是想引你到我居所歇一晚,不过一来你助我进步,我便不好慢待了你,二来你还算知晓些事,想来与我等颇有渊源,我便引你到师⽗这里,委屈你先在此处稍等,待我⼊门禀告师⽗,再向师⽗引荐。”
灯草说完便忙进屋,半晌便出门引张洛⼊內,那大屋里灯火通明,⻩澄澄地照得人温暖,四通八达,走慢些便要忘路。
那灯草引张洛在大屋內左拐右转,良久才在一大门前停下,那大门上挂着一只小黑铃铛,灯草摇了摇铃,便见那门吱嘎轻响,缓缓敞开,好似不凭外力,自行打开一般。
“师⽗,小道长来了。”“有客到此,请进便是。”那猫修士回事毕,便头前进屋,张洛跟着灯草,次序⼊见,那门后乃是一偌大厅堂,堂分上下,错落有致,堂內装饰,颇类中原,却是雅致有余,气派不⾜。
那大厅四周绘着东洲诸岛盛行之“浮世绘”用⾊大胆明,所绘落⽇,船舶,人物,皆栩栩如生,却如梦似幻,好似他世之物,即至堂中,便见一⽩纱帐自上垂下,遮住方圆四尺,其中之物,仅是雾里看花,堪堪得见。
至于珊瑚砗磲,珍瓶花卉,陈列繁华,不再话下,那少年道士一面向厅內走,一面上瞥下瞧,左顾右盼,一时间看花了眼,失神慢走,直至让灯草叫住,方才止步,那猫修士领着张洛站到厅下,便飘然跪坐,俯首恭敬道:“师⽗安康。”
“罢了,有客在此,不必拘礼。”厅上回话之音,呕哑老态,却也低沉有力,不甚叫人讨厌,似是一矍铄老妪。灯草俯首称是,略略叩首,便起⾝倒退,恭敬出门。
那张洛不懂规矩,便站在厅下,隐约见那⽩纱帐里隐隐传来叩击木桌之响,又见其中之人尖耳大头,自脖颈至上,尽是斑⽑,虽⾝着东洲诸岛之东夷服饰,却是只老态龙钟的大狸猫,影影绰绰,兀自摆弄着什么什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