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说别说了

　　第21章 说别说了

　　蜡想凡事果然没有绝对，至少这一刻里金发晶比自己幸福：失恋的人习惯把自己灌个人事不省，把一切烦纷扰甩给那个无法弃她不顾的人。金发晶梦里该是婴儿般的空白，蜡却已紧咬了牙关要面对来的麻烦了。

　　眼下正要用人，回来前打给痞子哥哥，接线员却说整个炮团都拉到南海试炮去了…酒店那边只能辞掉，不要说违约的罚款，工钱都有可能泡汤了，可这当口偏偏就需要钱…金发晶的日子看来不小了，得赶紧去医院。

　　宿舍不能住了，人多嘴杂的传出去她就得给开了，可两个16岁的女孩子，哪儿找便宜可靠的住处去…

　　维特鲁威人留下的三个电话已经打过两个，一个空号一个没人接，拨最后一个号码时，蜡竟然下意识地念了阿弥陀佛，好在有人接，一个男人在恶声恶气地说他是住这儿可好几天没回来了。

　　蜡客气地说您能不能帮着找找他，对方问你是他什么人。“嗯…他妹妹。”男人嘟囔一句他姐姐妹妹怎么这么多。

　　蜡听出他不耐烦，赶紧更客气地说我真的有急事麻烦您了，对方扔了句你等等吧就没了声音，蜡握着听筒等了不知多久，令人绝望的静谧才变成由远及近的脚步声，电话里咯噔一响，那男人报了串数字就挂了。蜡一个个按着号码，指尖仿佛着千钧。

　　电话突然通了，听筒出嘈杂的乐声人声，一个嗓子像男人的女人在说话：“这里是火山！”声音和噪音绞着揪斗着，像要撕裂一团麻似的是声嘶力竭的无奈。蜡喊着报了三遍人名她才听清：“你等着我找去，快不了…别挂啊我不知道他在哪儿！”

　　等待的时间果然长，事实是太长了。迪曲隆隆响着，既遥远又迫近，蜡忽然发现：仅仅一天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。

　　紫晶的眼泪，金发晶的眼泪，碧玺的眼泪，一下子都扑落落地掉下来…这一天，漫长得太不真实，漫长得看不到头，甚至直到现在她还站在这里，等一个似乎不会有人来听的电话…蜡出着神，有人接电话时竟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“啊！”了声，只这一声，维特鲁威人就听了出来，惊喜地叫“是蜡蜡吗！”

　　两人说了好久，蜡的正事却办得极为简练：蜡直接说要借钱，维特鲁威人简单地问要多少，问过卡号又说明天给你打过去，就了事。维特鲁威人干燥的嗓音似乎有屏蔽噪声的力量，蜡能清晰地听见每一个字，有个答答的女声在旁询问“谁呀！”

　　维特鲁威人只管和蜡说话不睬她，那声音又问，维特鲁威人烦了：“滚他妈一边儿去！”蜡轻轻笑：“你又女朋友了。”

　　“别跟我说这个成不，我现在什么都还算顺，就是没好女人，要不我等你长大算了。”“参照《源氏物语》，我已经不符合养成爱情的条件了。太老了。”“瞎娘扯，小孩子老什么，不想了，专心奔事儿吧，过两年我想开个装潢公司，自个儿的…”

　　蜡回到寝室已经十一点，碧玺依然无影无踪。看看金发晶，还好好睡在上，蜡放了心，端着盆去洗漱。

　　从水房出来刚要推门，有人抓住蜡胳膊：是碧玺回来了。比起白天，碧玺两腮已明显凹了下去，红肿的眼睛看着蜡，不怒却哀。＊＊＊午夜过了，白里烘烘的热气终于给吹散，阳台上竟然凉沁沁的。

　　估摸要变天儿了，月亮周围一圈光晕，那颗白白的月亮被晕得变成了椭圆的，很像碧玺的面孔。碧玺还在哭。半个多小时了，她牵着蜡的衣襟不放，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。蜡趴在护栏上，斜了脑袋瞄碧玺：“抓这么紧做什么？我肯定等你说完才走的。”

　　碧玺反而把手里那一角衣服攥得更紧了，她凑上前，一双眼睛空空地望着蜡：“你说实话，你到底喜不喜欢他？”“那你喜欢他么？”“我喜欢他！”碧玺机械化地重重点头“我爱他，我永远都忘不了和他的第一次…”

　　碧玺脸上浮现的虔诚使她变得陌生极了：蜡印象里的碧玺是眼飞横波的，对同冷言冷语，对异古道热肠，和一打男人打电话就能有十二种表情和声调的…眼前的碧玺却是如此这般的痴情憨意，害怕失去罗砗磲的愁苦深成了潭水，马上就要没了她的顶子了。

　　碧玺从得意的优越愤怒的嫉妒变成现在这番模样，其间只经过了短短半天，而始作俑者呢？他面无表情地打了她，而后不知所踪…蜡问碧玺：“你觉得罗砗磲喜欢你吗？”碧玺脸色黯淡了一下，马上又明亮起来：“他喜欢我，只要你不在！”

　　她猛地趴上来摇晃蜡“你不喜欢他对不对？我看得出来，你不喜欢他就放了他好不好？好不好？”“…我放了他他就会喜欢上你吗…”

　　这句话几乎要口而出了，近在咫尺的那双眼却让蜡住了口：眼睛肿得滚圆，就要把薄薄单单的眼皮撑破，眸子透出的光亮却依然烫人，仿佛要把那苍白的脸儿烧化了一样…一种强烈的同情攫住了蜡，她记起自己是如何悲伤地望着舒俱徕，记起是如何强迫着自己去豁达去骄傲，才没有和碧玺一样烧伤自己…碧玺啊！碧玺仍旧怀希望地看着她，蜡拿开她的手，轻轻说：“我和他说就是了，得睡了，我明早还有事呢。”

　　＊＊＊金发晶竟然很平静。从医院出来，她告诉蜡其实早就觉得自己怀孕了，蜡有些冒火，怎么不来医院？没钱。钱呢？去看武彬，总要住下吧。吃啊玩啊总要钱吧。

　　武彬看上双鞋，钱不够，不能不买给他吧，他喜欢的我都喜欢，这叫爱屋及乌啊…金发晶为活用了成语自豪着。

　　又说：“有了更好，武彬知道我怀了他儿子，肯定回来！”突然脸郑重地咬蜡耳朵：“蜡蜡，我想生下来，你当干妈吧？”蜡狠狠瞪她：“武彬不知道甘苦好歹，你不知道轻重利害，你旷了多少课你知道么，这都离开除不远了，还生孩子！”

　　金发晶不以为然：“得让那傻娘们儿也尝尝被甩的滋味儿，我就得告诉武彬，我们要有孩子了！开除就开除，我早是大人了，谁也管不着。”

　　这未婚妈妈的梦明显是异想天开，蜡又生气又好笑，只能稳稳神说：“下午我陪你回去找武彬，这会儿先回学校吃饭。”碧玺睁开眼就跑去找罗砗磲，一上午不知所踪，此刻罗砗磲却守在寝室门口，一下巴青青的胡茬。

　　蜡担心碧玺回来…再加上一个金发晶，非搅了粥不可…就引了罗砗磲到个背人的拐角说话。罗砗磲想抱蜡，被她躲开了，只好手说：“蜡蜡，你听我解释…”

　　但凡两人相处，总是这样：情势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，越是无法解释，这五字经越是必说的，说出来不单于事无补反而雪上加霜…此情此景，罗砗磲的“你听我解释。”自然是愈加面目可憎。

　　果然，蜡不给他说，罗砗磲不甘心，又抢了一句：“蜡蜡，你是不是气我不联系你？我打听你电话，可碧玺她说你不让告诉我，她说你不愿理我，她说…”“别说了，你和我是肯定要分开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