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乍骇惊人
“莫要说笑,莫要说笑了…”张洛心下尴尬,恨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,察言观⾊之际,见梁氏神⾊愧中带羞,全靠一股泼气撑着,所谓羞刀难⼊鞘,便是如此,遂要递与梁氏个台阶,凑到她耳边,轻声劝道:
“她今已知我俩的事,可我俩守事甚密,她早不知晚不知,偏偏在今⽇今地发难与我等,观其神态,必是骤然得知,登时发作,故我猜是马夫人怈的事…”
“马夫人其意,意在挑拨赵家与梁家,她好于中取利,你应素知其,观其大略,盖贪婪怨毒之妇,向⽇
扰赵府之人,亦未必不是她所派遣…”
“你若为两家人考虑,可暂罢争锋,我先带岳⺟回去好生劝慰,你也要看护好本家生意,莫要叫外人害了…”
梁氏闻言,心下权衡利害,以为有理,遂点头悄声道:“我俩之事,虽是前缘早定,然名不正言不顺,仅能为苟且,我心里自知理亏,我只问你,今⽇事怈,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好?”
“我岂能不愿?此番回去,我便把事情与她说,虽不能给你名分,也总不至再苟且了…”那少年话未说完,便见赵曹氏侧坐在地,偏过头来,大声喊叫道:“洛郞就是与我有私情!
我两个什么都做过了!你对不起碧瑜儿,我也对不起女儿!洛郞!你怎可脚踏两只船?偏偏还是芳晨!”
赵曹氏言罢,嚎啕大哭,梁氏闻言,登时作修罗暴怒,抡圆了胳膊,照张洛脸上“啪”地一掼,险些给他脑袋旋下来,原地陀螺似的打了几个转儿,不觉天摇地动,火树银花地闪着金星,踉跄晃了几步“咕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
梁氏平素便是个好脾气,平和宽厚,好似温柔男子,方才遭了赵曹氏劈头盖脸地辱骂,犹只微恼,听闻张洛竟勾上了赵曹氏,方才大怒,那一对⼲姐妹互相喜爱,亦互相嫉妒,得知自己的情郞竟还把对方勾上了,妒怒之心,即是相通。
那悍妇打出一巴掌,虽落在负心郞⾝,心疼却好似荆棘鞭笞,火气登时消了一半,却碍着面子,強忍着不去关心,赵曹氏哭了半晌,亦渐息悲声,瞪着红眼,怨怒盯着梁氏,除去怨恼她偷了情人,亦似有些别的情愫在眼中,隔着昏在地上的张洛,彼此相视无言,半晌各自整敛妆容,撇下张洛,唤过各自的侍从,簇拥着冷眼相对。
各自上轿,终是梁氏心头牵挂,便偏过头,冷冷向赵曹氏道:“你可别想不开死了…”
“你不死,我便不死…”赵曹氏不屑地瞥了梁氏一眼,放下轿帘,命令侍从自大路转到街市,找了家缎子铺装作看缎子,又散了些银两赏与仆从各自寻些东西买了,消磨到缎子铺关门,方才打道回府。
“翠⽟,你去找他时,就说姐小想他了,别管他怎么说,只要给他带回家便是…我,我不见他,我…我恨他,但也不能叫别人抢了他…”赵曹氏掀开轿帘,幽怨同翠⽟吩咐道。
“司⽟司香,你两个快带几个下人去那小巷里,寻着洛儿,别说是我,就说是你两个心疼他,看他可怜,哄了他,就势把他带回府蔵起来,”
“怎么?妈妈不气他了?”“哎…有这么个可心儿可意儿的人不容易,再说了,这么一闹,四姐儿定是恨了他,这样一来他不就彻底归了我了吗?”
“咯咯…我还以为妈妈要恨死他了呢…”“你若和他好过,便绝不可能恨他…我想,若四姐儿真与他好过,定也只是气在一时罢了,若他真要回去,她也便乐得,到时定要叫他断了与我的关系…对,快些把洛儿接回来,这便要紧…”
二丫鬟领命去寻,面正碰着翠⽟,两下里尴尬,却实不见张洛踪影,僵持半晌,还是司⽟大方道:“莫不是叫马夫人捡走了?我等去管她要人!”“哎…若真是马夫人掳了他,我等这辈子便也别想找见他了…”
“那也得找!”“找见了,一个你可抢不过我两个。”“那也总比叫马夫人掳了強!”三人相视一笑,本要各自分头去寻,正碰上马府的管事出门,却见三个机灵少女眸子一转,腹內巧谋,暗地里酝酿,却不知张洛究竟去了何处?赵曹氏与梁氏这一对冤家姐妹,又将生出怎样事情?
***那三个娇俏丫鬟正自运巧计于马府执事,却不知寻枝摘果,终要寻蹊而蹈,然情郞踪影,曾不于马府流连,便是赚了大管家,穿堂⼊户,任她三个给马府翻个个儿,终也带不回翩翩少年郞。
然三女怎生用计赚了管家,又如何在马府遭了乌鳞鼍龙,救出蚌精碧屋女,又是一段奇遇,此番按下不表。
对仗比翼,终是一定之內,却道张洛挨了梁氏夹着罡风的一巴掌,登时倒地,兀自糊半晌,方知天不旋地不转,捂着脑袋,犹觉脑仁儿在脑壳里逛
,強撑着要站,猛地一个趔趄,扶住墙,方才膘着硬儿软趴趴地立住,直似放老了的油条般胎歪。
“这妇人平⽇里虽活泼些,终是柔声和语,却不想她这般刚健,方只道个什么⽩东西呼地撞了上来,打在脸上,真似棉裹拳头大的秤砣,布包碗口大的银锭,若不是还能醒来,真以为让她给掴死了…”张洛抹了抹嘴“噗”地淬了口带⾎的唾沫,魂魄归窍,方才凄惶哀伤,眼泪不止道:“两场情爱,本以为个个比金坚石顽,却不想秋风一吹,泡影似的散了,我该怪她两个绝情,还是该怪自己心花风流?”
“唉…想来还是我的错多些,虽是都爱,个个却都欺瞒些,不敢与她两个讲实,我非是贪得无厌之徒,爱她们时,也是出自真心,叵奈真情易与,妒火难平,醋海泛舟,终究难主沉浮…”
“唉…季儿和芳晨两人,我若真有偏爱,便与另一方断了,偏偏确是哪个都爱…”那风流情种心念及此,遂长叹一声,顿首捶墙道:“我真惹了风流债,见一个爱一个,本想着⼊赘吃碗安乐茶饭,却不想今⽇连个容我的人也没了,更兼敖大哥不知所踪,涂山弟终⽇忙碌,更不好叨扰,如今之计,为之奈何,将奔何处去也?”
嗟叹之际,灵光一闪,猛想起别院庭阁,犹有芳榻香怀,遂振奋精神,半晌却又自气馁道:“我许久不去找悍女娇娘,料想那修罗女亦要嗔怪猜妒,然今已无处可去,她若发起醋来,我便迈腿就跑,至不济讨个饶,她必不会害我。”
张洛遂抖擞精神,趁夜⾊飞檐走壁,潜回赵府收拾了行李,一怕诘问,二赖知趣,故自出至回,更无一个相识的撞见,复奔那修罗女居住的雅舍别院去,兀自整敛⾐裳,收拾狼狈,勉強作了个体面姿态,方才近前叩门。
门声久响,不见人应,遂径自翻进院里,落地之际,只觉脚下一软,便听“哎哟”一声叫唤,忙低头时,只见一只三尺长的黑狗耷拉着尾巴骂道:
“我把你个窜房飞瓦的没眼直娘贼!偷到这里来了!”狗吐人言,乍骇惊人,张洛见那黑狗捂着尾巴一阵倒昅凉气,不觉有趣道:
“这是我的别院,我怎么回来⼲你何事?倒是你哥妖精,怎的平⽩到人家家里了?”那黑狗闻言喝道:“这是计都的行宮!你个小蟊贼,今番定要你有来无回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