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像做一场梦
罗刹老道抬起染着⾖蔻的食指安抚她:“小狐狸莫急,我这不是在招魂吗?”他勾了勾食指示意梁三红放更多⾎:“可能是动静太大,他的魂魄被撞到了其他地方,也许很远也许很近,总之避免他被鬼差抓到,要尽快找到他。”
幽娘吻上他的额头,蹭着他的头发又笑又哭:“你这个坏东西,还说不骗我,我生气了,但是我原谅你,等你回来就原谅你,快一点回来啊。”幽娘因为他口中的“等我”
、“下次再说”会很久,没想到却是那样快。骆风指挥穿着⽩⾐丧服的下人绕过残破的道路。
他们抬了一口檀木制成的深⾊棺材让谢灵运躺进去,又往他口中塞了房止尸⾝败腐的南虹珠,随后起棺带着谢灵运回到京城的商行中,⽩净的雪地洒満⻩⾊纸钱,一路上百姓道路两侧哭喊,因为谢灵运的商行。
他们冬⽇得以吃穿暖,因为谢丞相的仁慈,减少税赋、清扫贪官污吏让百姓得以
息生存。
他们收获许多福泽,却未曾回馈给恩人,还因他豢养狐妖而认为他是奷佞,即便豢养狐妖谢灵运是“大善人”的事实未曾改变,是他们被蒙蔽了双眼。
骆风照着谢灵运生前的嘱咐开始散播故事:谢灵运用生命斩断昏君元默的头颅,以凡人之躯抵抗帝王之气,引来神仙责罚,藉此付出生命,为大义舍⾝,乃一代枭雄。
***安顿好谢灵运的尸⾝骆风告别幽娘,匆匆退下忙着处理许多事。幽娘的笑意又缩了回去,罗刹老道寻不到谢灵运的魂魄。
他扶着鬓角神⾊严肃:“七天內未找到,大抵就是近了地府⼊了轮回。”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:“现在只能去忘川河畔等他轮回一世回来,运气好说不定一出生就夭折了。”
罗刹老道折了一截谢灵运的左手小指骨,烧净上头的⾎⾁,钻孔穿上红线,将其到幽娘手上:“去等吧,当你靠近公子的魂魄,这截指骨就会有感应,届时扯断红线,我就会赶过去,知道吗?”
“对了!”他似乎是想起什么,动作太大不小心让簪子松脫,调整好簪子才愿继续开口:“公子说过万一他不小心出意外坠⼊轮回,让你别去着他。
他说三千世界、芸芸众生,太难找了,万一找到时像是念⽩这般老得快死,连几年安生都过不得,还不如不要,等他做了鬼修有千百年大好时光。”
幽娘脸上没有表情,悲伤到了极致只剩令人害怕的平静,她甚至哭不出来,戴上指骨又趴回棺木边上看着他的睡颜。头七回魂,可现在他的魂魄回不来了,她在等什么呢?
她在等一个奇蹟,也许下一秒谢灵运坐起⾝会吐出嘴里的南虹珠笑着捏她的鼻子说:吓着了?又或者他的灵魂会在最后一刻突然出现。
随着时间流逝,希望越发渺茫。谢灵运早早帮自己挑好了墓地,他要葬在望⽇山上,谢家仅有王氏与谢承鸿可以来送他最后一程。
那个不着掉的公子哥谢承鸿是他的二弟,谢承鸿眼眶都红了,却还保持着咬牙切齿的表情,跟幼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。王氏哭得岔气还是幽娘与相思扶着她走这一趟。下人赶走了谢承孝与谢平升。
他们只能在很远的⾝后默默跟着,骆风要再次赶人,幽娘拦下他摇头摇:“算了罢,让他们跟着,如果阿谦真的恨他们,他们也不会有活路。”
幽娘不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,至今仍不明⽩谢灵运对谢平升的感情是什么。大抵,不至于讨厌,只是想为⺟亲讨一口气。路途很遥远,路上有许多不认识的百姓相送,幽娘这才意识到原来谢灵运失去音讯的那年做了那么多大事。
陈先生看到谢灵运的尸⾝长叹一口气,又老了十岁,幽娘拍了拍佝偻的⾝躯安慰他,语气非常自责:“先生没有克死他,全都怪我。”陈先生怔然,満是皱褶的脸上挂着苦笑着没有回答幽娘的话。
他伸手拍了拍幽娘的头:“皇权更迭许多势力虎视眈眈,我只能送他到这里,剩下的给你了。”谢灵运送他到南泽避难,南泽民风淳朴、四季如舂,本以为可以养老歇息,谢灵运一封信件请求,又将他送回西凉救国,也算了却他心中一丝遗憾。
谢灵运钦点罗刹老道办他的葬礼,而梁三红跟着谢平升他们走在最遥远的后面,他有些无奈,心下轻哼:妒夫。
谢灵运早已猜到自己活不下来,所以将一切都打理好,把所有可能的问题都列了出来并且留下解决方法,心思缜密到了极致,却还是逃不过死亡。
幽娘看着他下葬,让众人在院子里住下歇息几⽇,人群渐渐散去,幽娘让相思跟这骆风一道离开。幽娘不知晓自己在里头待了几⽇,看着屋里的一切,如昨⽇历历在目。
书桌上摆着他用得岔⽑的⽑笔、只剩一半的墨条、龙飞凤舞的字帖被狗扒字硬生生毁了美感,书桌旁靠着两柄竹剑一大一小,书桌下蔵了一柄利剑,随时能出鞘。
下山时他们走的匆忙,什么都没带走,屋內的摆设定格在当年的模样,厚厚的一层灰、四散的蜘蛛网,却告诉了她,时间过去了很久。一人站在林央中,他举起长剑:“小狐狸,看好了。”
“陆游不要我了。”她抹着自己的眼泪。“我要你,成吗?”他耐心安慰,她红着鼻子说道:“可我不要你。”
他菗起地上的长剑,摸抚着剑⾝,银光打在他脸上:“听闻这些道法都需要活人输送灵力来维持,倘若你不说,我便一个个杀了,如何?”
“你愿意看他们都成了墓碑吗?”谢灵运承诺道:“放心,会好好的,我比你想像中的更厉害。”她问:“人都会死吗?”他答:“会。”她又问:“连你也会吗?”他沉默半晌:“总有一天,那时,请别忘记我。”
后来她受伤回去山,再次见到他枯瘦的⾝替站在风雪雪,就像一缕飘淼的游魂,稍纵即逝。于是将自己的妖丹给了他,之后他们就下山了。下山之后遇到很多人、很多事,他很忙总是留自己一个人。
原本还有⽩织绣相伴解闷,当她知晓相思之苦,见⽩织绣可怜,便将她放去找李树,再来便是听到谢灵运婚约。
她耐不住难过逃出府,遇上梁三红与他吵吵闹闹过了半年,最后谢灵运寻到自己,样子很狼狈,有几分失魂落魄,像是被抛弃的狗儿一般,原本不想这么快原谅他。
但他的泪⽔灼的可怕,纵使遇上再大的困难也不曾折下他刚直的背嵴,幽娘没办法想像他哭的模样,至今回忆起来仍然觉得不可置信,像是做一场梦,终于有了自己的家,他还是很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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