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苦命夫妻运河作证 轻生女子魂兮归来
远处,一队送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走来,是彩山村的乡官老人⽩英送女儿⽩秀兰到运河码头来完婚了。
⽩秀兰坐在花轿里,想象着未来的婚后生活,幸福得不得了。
送亲的队伍来到码头上,却发现李老大満头是⾎,已经气息奄奄。
⽩英跑过来问道:“李老大怎么啦?怎么这样啊?”
河工们七嘴八⾆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。
⽩秀兰在轿子里听得真真切切,她顾不得害羞,掀开霞帔,钻出轿子,扑向李老大⾝边:“老大,老大,你怎么啦?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啊!”李老大躺在地上,没有回答,甚至没有一点儿的反应。
⽩秀兰哭成了泪人。人们无不默默垂泪,为这从喜事到悲剧的转变。
⽩秀兰哭着哭着,站起来,悲愤地说:“老大,你活不了,我也不活了!”她向运河边跑去!
二糊大喊一声:“不好,嫂嫂要跳河!”
几名河工手疾眼快,上前死死拦住了她。
面对这悲惨的一幕,⽩英満眼怒火,他大喊一声:“颜开,颜开呢,你个狗杂种,丧尽天良啊!你给我出来!”
这时却不见了颜开。大家都在寻找,一个河工从人群后面把他揪出来:“颜开这个害人精在这儿呢!”
颜开看逃不过,哆哆嗦嗦来到⽩英面前,磕头如捣蒜:“⽩先生,我可没有动李老大半个指头,是他自己撞到大木头上的啊!不信,你可以问问大家,是不是他自己撞上去的啊?”
颜开站起来,掐着,对着河工们吼道:“你们说话啊,说李老大是自己硬往大木头上撞,拦都拦不住啊!”河工们一个个抱着膀子,横眉冷对,没有人理他。
颜开对⽩英说:“先生,运送金丝楠木,这是皇差,宋尚书亲自督工,我也是情非得已,情非得已啊!”⽩英一听是皇差,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,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。
一个河工強⽩说:“颜开,你不是向李老大要一锭元宝吗?”
几个河工一起证明:“对,他要一锭银子,说再雇别的河工顶替!”
⽩英揪住颜开的⾐领:“好啊,你竟然转卖河工,从中渔利,走,我们见官去!就是告到宋尚书那里,告到皇帝那里,我也陪着你!”
颜开腿软了,给⽩英跪下,哭着说:“⽩先生,我是您的私塾弟子,一⽇为师,终⾝为⽗,见了官,开除了我的差事是小事,也丢您老人家的人啊!”⽩英气得发抖,结结巴巴地说:“你,你,真无聇!”
颜开说:“先生,李老大已经不行了,秀兰妹妹不能不出嫁吧?您要不嫌弃,就让我当您的上门女婿吧!”
河工们一听,哄堂大笑:“见过不要脸的,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,把人家的女婿害死,竟然还要娶人家的女儿!”
⽩英气得大口大口地气,一口浓痰上来,啪的吐在颜开脸上:“呸,丧尽天良的,做你的美梦去吧!我女儿一辈子不嫁,也不嫁你这缺德鬼!滚——”
颜开恨不得马上离开,听到“滚”字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⽩英慢慢回过神来,看到哭泣的女儿和躺在地上的女婿,咬着牙说:“闺女,打起精神来,今天是你的大喜⽇子,婚礼照常进行!”
大家一片哗然:“啊,这,这婚礼还怎么能进行啊?”
⽩英不慌不忙,对二糊说:“孩子,你穿上你哥哥的⾐服,抱上你哥哥的那只长寿
,代你哥哥拜堂!”
二糊惊讶的问:“⽩老人,这,行吗?”
⽩英说:“行,过去,哥哥不在家,或有什么情况,也有弟弟代替哥哥举行婚礼的,错不了礼法!”
⽩英喊道:“司礼官,响器班子,都准备好,就在这运河边上,请天公、地⺟、河神作证,婚礼开始!”
唢呐喜庆的乐曲响起来,司礼官⾼声宣礼:“一拜天地河神——”
二糊抱着一只大公
,和⽩秀兰站在一起,向天地河神跪拜。
“二拜⾼堂——”
二糊和⽩秀兰给⽩英叩头。
“夫对拜——”
二糊和⽩秀兰相对而拜。
司礼官问道:“⽩老人,下一句怎么喊啊?”
⽩英说:“就喊一起回家吧。”
司礼官:“送夫二人回家——”
⽩英看着这凄惨的一幕,捂着口,摘下
里的酒葫芦,
给秀兰,说:“闺女,今天是你大喜的⽇子,这是你给爹爹酿的酒,你就用这酒,祭祀天地河神,让天爷爷、地
和河神大王,都来保佑你们吧!”
⽩秀兰面向运河,把酒全部倒在地上,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。
⽩英喊说:“二糊、克振,抬上你们的老大哥哥,闺女,走,爹爹送你们回家——”
夜晚,李屯村李老大家,忙了一天的亲友们都走了。在西厢房里,喜庆的蜡烛还在点亮。红烛跳跃处,是一大颗一大颗的珠泪。伴着红烛流泪的,是坐在边,默默垂泪的新嫁娘⽩秀兰。
⽩秀兰跪在头,把脸贴在李老大的脸上,哭着说:“老大,你醒醒,给我说说知心的话儿吧。”
李老大一动不动。
⽩秀兰拉起李老大的手,摸抚着自己的脸,说:“你摸摸我的脸,疼疼我吧。”
李老大的手冰凉冰凉。
⽩秀兰出神地望着天花板,心想:小时候提到寡妇,就知道受苦受累,被人看不起,我这一辈子要守活寡了,这可怎么熬啊?
蜡烛熬尽了。火苗跳跃了一下,熄灭了。
月光从窗棂里洒进来,一切都影影绰绰的,这是一个新环境,⽩秀兰有些害怕。
⽩秀兰对李老大说:“哥哥,我害怕,抱抱我!”
李老大直的躺着,没有半点儿反应。
⽩秀英又哭了:“就这样,什么时候到天明啊?”
她慢慢解下自己的带,准备觉睡,她摸着长长的红丝带,看着屋梁,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泛起:“我⽩秀兰不活了,这样活一辈子,活个什么劲啊?”
她重新点燃红烛,穿戴整齐,把丝带系在房梁上,把凳子放在丝带下,小心地站到凳子上,把带子的扣儿栓在自己的脖子上,狠狠心,一脚蹬翻了凳子!
凳子咣当一声倒在地上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窗外传来李大娘的惊呼:“秀兰,秀兰,你怎么啦?”
秀兰已经无法回答,脖子里发出窒息的呕呕声!
李大娘一边拨门栓,一边喊道:“秀兰,秀兰,你开门呐!你可不能想不开呐!”
李大娘在院子里叫喊道:“来人啊,我媳妇儿她上吊了,救命啊!”二糊从牛棚里冲过来,原来他是与哥哥老大一起睡在厢房里的,自从厢房做了老大和秀兰的新房以后,他就自觉地搬到牛棚里来了。二
糊一脚跺房开门,看到秀兰吊在房梁上,赶紧向上抱起嫂嫂,让嫂嫂能够
气。
李大娘扶起凳子,这时候,几个邻居也赶了过来,爬上凳子,开解丝带,把秀兰救了下来。
李大娘赶紧给秀兰掐人中:“闺女,你可不能走啊,你走了,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啊?”
⽩秀兰没有醒来。李大娘对二糊说:“快去,给你嫂嫂叫魂儿去。”
二糊说:“怎么叫魂?我不会啊!”李大娘说:“你拿
子,敲着咱家的铜盆,喊着你嫂嫂的名字,让她回家,就行!”
二糊爬上自家的房顶,拿着
子,敲着铜盆,大声喊道:“⽩秀兰,嫂子,回家吧——”
李大娘抱着秀兰,也在小声呼唤着:“秀兰,你醒醒,你兄弟在喊你回来呢!”
慢慢地,秀兰睁开了眼睛。看到大家都在自己⾝边,奇怪地问:“娘,我这是怎么啦?”
李大娘嗔怪的说:“傻孩子,你怎么能走这条路啊?”
⽩秀兰听着二糊还在给自己叫魂呢,不好意思了,说:“叫二兄弟下来吧,一个村庄的人都让我搅醒了。哎,娘,你是怎么知道我要上吊呢?”
李大娘用⾐襟擦擦眼睛,哽咽着说:“娘年轻就守寡,是过来人,你的心思,娘懂,娘对你放心不下啊!我就一直在窗户外面听着呢,怕你想不开啊!”秀兰一下扑在婆婆怀里:“娘——”
第二天早晨,⽩秀兰穿戴一新,向李大娘行儿媳献茶之礼,她对婆婆说:“娘,您就放心吧,我不会再犯傻了,我要好好活下去,要和您老相依为命,照顾好老大。”
李大娘接过茶碗,大滴大滴的泪⽔滴到碗里,哽咽着说:“我是守了半辈子寡的人,好歹还有两个儿子值得依靠。咱这苦命的媳妇儿,要守这门寡,这一辈子的活寡,以后可怎么活啊?”
⽩天,李大娘对秀兰不放心,悄悄走进秀兰的房间,看到⽩秀兰一边给丈夫李老大擦洗⾝子,一边和李老大说着悄悄话。李大娘放心地点点头,蹑手蹑脚地离开了。
⽩英到李屯村来看闺女。看到李老大死的躺在
上,没有半点好起来的样子,⽩英暗暗催泪,为女儿唏嘘不已:“闺女啊,爹让你受委屈了,这⽇子,什么时候是个头啊?”
秀兰看着⽗亲,自信地说:“爹爹,不要为女儿悲伤,我能行,我要和婆婆相依为命,照顾好老大,我就不信,老大好不了!”
⽩英老泪纵横:“我的好闺女啊!”李大娘把⽩英拉到一边,对⽩英说:“亲家公,这秀兰在我这里孝敬我,照顾卧不起的老大,真是没的说,我有个想法,不知当说不当说?”
⽩英说:“亲家,咱都是苦命的人,你就说吧,你说什么,我都同意。”
李大娘说:“我就知道您会同意。老大这瘫在上,人事儿不懂,秀兰又不愿意离开这个家,听说在运河边上,是二
糊和秀兰拜的堂,我老婆子琢磨啊,就让二
糊真娶了秀兰吧!”
⽩英连连摆手道:“亲家,这个可使不得,秀兰和二老拜堂,那是替他哥老大拜的,自古说,一臣不保二主,一女不嫁二夫,这怎么能行?使不得,使不得啊!”李大娘苦苦哀求道:“这女人守寡难啊,你就可怜可怜秀兰这孩子吧!”
⽩英含着泪点头:“有你这善解人意的好婆婆,是秀兰修来的福气啊,秀兰这孩子从小没了娘,你就是她的娘,你拿主意吧。就是不知道秀兰和二老这俩孩子同意不?”
李大娘说:“亲家你就放心吧,这事儿听我的,我劝劝他俩。”
⽩英叹了一口气:“唉,试试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