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开始厌恶自己
周围的街坊也这么对我说,我只好牵強地说也不知为什么,只是碰巧生得这么俊吧。嗯…官艾的样子有一半像章老爷,另一半却像芝灵。这小孩太漂亮了,所以我每次也不敢看着他太久,亦不敢被他看着自己太久,我怕他会突然叫道“爹爹的样子跟我也不似的”
光似箭,这样就过了十六年,而我李光华的人生也过了四十五年了,有时候我会想这四十五年的人生是怎么一回事?我有什么留在世上?
子不是真的
子,孩子不是我的,有⾎缘关系的人只剩下堂哥,可是他已当我不存在了。
我想我能留下来的,就是一份对上天感谢了千次万次的荣恩吧。老天爷让我跟芝灵相处了十多年,那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得着。”李光华泪流了満脸,可是神情相当満⾜。
我看着时感到十分厌恶。这个男人恶心得不能置信。简直是一团腐烂发臭的存在。
“你说完了吧?很好,刚才我一边听就一边想你到底要说到何时才肯停下来,好了,现在到我要说,我对你所谓的人生没趣兴,我只要求你自动消失,不管怎样,请你消失。
你去埋个洞自己钻下去又好,游⽔到陆大又好,找个什么山去采一辈子煤又好――总之就给我消失,如果你不消失就由我让你消失。明⽩吗?我有能力让你消失。
你已经把我霸占了十六年,是时候放手了。还有,你走的时候最好安静一点,别惊动到我妈,如果你再带我妈到什么地方去的话,我马上杀掉你。”
李光华低下头抹眼泪,我很不耐烦,弯下脖子向他确认道:“听见吗?明⽩了吗?明⽩了我就不再对你说话罗?你自己好好去⼲吧。”说罢我便离开屋子,剩下李光华一人独自啜泣。
当我在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时候,刚起的妈呆呆地跪在
边,看着躺在
上的李光华,我走到妈的⾝后。过了良久,妈才转头对我轻声说:“你爹去世了。”我静静地看着李光华的脸,他死得一脸平静,彷佛在这世上完成了什么该做的事情般,就这样回到起点。
送往医院后,得出的结论是服毒杀自。他在我离开屋子后,把毒药渗在酒中喝了,然后上觉睡,在睡梦中毒发⾝亡,就这样,李光华死了。享年四十五岁。
***李光华死后,我妈为了筹钱理办殓葬的事而心力瘁,可是她期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,也没有说过一句伤心话,只是极其平静的一心一意办事,我想劝她不必为这个男人如此费心,可是一个理由也想不出来。
我不可以让妈知道李光华的死其实是跟我有莫大的直接关系――其实在我眼中,这一切不过是天理循环,皆属天意,最终,我还是忍不住向妈施以援手。凭她一个女人,又可以筹得几多钱来呢?
你去问人家借,人家可以拿出来的都只是一言半句安慰说话。再说她这十几年所认识而有情的都只是贫穷人家,说到现实中的利用价值就一点儿也没有。
我不愿见妈会露出一副一筹莫展的可怜相,是以我把自己这一年多来所赚到的钱到李延华手上,再托他当帛金
给我妈,我妈看见李延华的出现当然是吃惊的,可是马上又平复下来,我在旁边冷眼看着,不说一句话。
“大伯。”我妈这样称呼他。“这次,你肯出面帮助我们,小女子无以为报。”李延华比我妈大上接近廿年,而且他本就⾝份非凡,是以我妈在他面前仍然自称是“小女子”也不⾜为奇。
“这没什么。”李延华淡淡的道:“说到底都是一场亲戚。”“官艾。”妈转向我说:“他是你的堂伯⽗,快多谢人家。”
“谢谢你,堂伯⽗。”我不动声⾊的道,我心下失望透顶,李光华死了,我妈仍然打算继续骗我,不向我说出实情,我面前的本就不是什么堂伯⽗,只是一个跟我合谋杀害李光华的拍档而已。
“葬礼那天我会出席。”李延华说:“待光华安息后,嫂子,我有些话要跟你说。”我妈抬起脸看着李延华,最终都是点了点头,就这样,我这笔钱加上李光华生前打工的公司托付的几百元恤抚金,葬礼总算可以马马虎虎地举行。
出席的除了有李光华的老板和几个同事以外,还有林太太一家和李延华。当天一直下着⽑⽑细雨,灵堂內的气很重,我背上出了一⾝难受的闷汗,我和我妈跪坐在家属席上安守着。
我只想这个无聊的仪式快点完结。期间到来的乐慈静静地哭了两遍,而乐凤的脸上也失去了往常的生气,变得木纳。
林太太对乐慈说:“虽然你还不是李家的人,但你跟官艾已有婚约,你现在上前给准家公捻香,要他保佑你们夫
。”乐慈点点头,便上前想给李光华捻香。
这时我站起来,走到乐慈面前道:“不用了。”乐慈手执香烛,不明所以地看着我,又转头看看林太太。林太太帮忙说话,对我温言道:“官艾,这只是我们林家的一点心意。”
“心领。”我从乐慈手上轻轻地把香烛拿下来,搁置一旁。“乐慈,你坐回去吧,不用做这种事。”这时我妈柔声道:“官艾,乐慈只是一番好意,别这样。”“我说过不用就不用。”我加重语气说,然后看看乐慈。
“还不坐回去?”乐慈低着头良久,然后默默地转⾝,坐回林太太的旁边,我也回到我妈⾝旁跪坐下来。
之后乐慈不断向我这边偷瞄过来,我只好装作看不见,我不懂怎样跟她解释说:我不让你捻香,只因为李光华本就不是我爹,而非我不会娶你,她要去向家公行礼,也应该是对章尤,而不是对李光华。
我妈――直到这时仍然把李光华当作我爹。仪式结束,李光华的尸体火化成灰,我妈捧着骨灰罂,跟我站在门外送客。乐慈走到我旁边时,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手。
“官艾,节哀顺变。”我静静地看着她,然后微微头头。“你忙完后,要来找我,不要让我挂心。”乐慈又道。
“我会的。”乐慈还想再说什么,可是最终都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,便跟她的家人走了。这时我妈对我说:“你先拿着这个,堂伯⽗有话要对妈说。”我见李延华就站在一旁,并没有离去。
我又见妈准备把手上的骨灰罂给我,虽然万般不愿意,可我还是接了过来,单手抱在
前。妈走到李延华那边,两人站在檐篷下
谈着,李延华双手揷在
袋,一直都是他在说,我妈在听。
过了良久,我妈摇了头摇,不知回应了什么话,李延华向我这边看了一眼,然后对我妈多说了一句,便转⾝离开了。当我手上抱着李光华的骨灰同时,我开始厌恶自己,我厌恶自己被“李光华的儿子”
这个⾝份牵着走,厌恶自己要出钱办了这个不知所谓的葬礼,厌恶自己仍然未成为章家的一分子,更厌恶自己要抱着这个劳什子站在雨中淋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