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做过早功

　　小龙女看着男人真诚的眼睛，芳心忽然颤动了一下，轻轻点了点头。天⾊已经不早，二人饮过酣藌，又采了两株刚冒头的止⾎刺蓟，将卓玄青肩上的伤口重新换药包扎，便离开阵眼，原路返回。

　　生路两趟方见短，不一会儿，二人便回到那棵悉的古树下。‮大巨‬的树冠遮天蔽⽇，却已不像昨夜那般森可怖，而是如长辈撑起的一片凉，庇佑着后世子孙⾝心安康，福运绵长。司徒⽗子依然躺在原地，僵直的⾝躯上泛起片片诡异的绿，仿佛长満苔藓的树。

　　司徒狂早已气息全无，化成一缕幽魂，而司徒衰也只剩一口气，绝望的眼神木然地盯着天空，似有解脫之意。

　　卓玄青见到二人凄惨的样子，心里瘆得慌，只想离他们远远的，他四处望了望，司徒⽗子的两匹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，小龙女的马儿也被那老贼毒死，只剩他的还栓在路旁的树枝上，总算安然无恙。

　　卓玄青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，见小龙女正看着古树发呆，不知在想些什么，心里不由一叹：师娘真是个极重感情的人，在这个利熏心的年代，可说是难能可贵。

　　他上前道：“师娘，我们走吧，待到来年返回终南，再来祭奠孙婆婆。”小龙女点了点头，对着古树躬⾝拜别。

　　卓玄青想到孙婆婆生前对小龙女有养育之恩，死后竟又救了二人一回，这般恩德属实厚重，便屈膝下拜，对着树下磕了几个头。

　　此间事了，二人转⾝走，小龙女看到司徒⽗子凄惨的样子，眼中不忍，便曲指弹出一颗莹⽩的阵石，正落⼊老贼口中。卓玄青言又止，暗道师娘实在心太软，这种败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，还留他做甚？

　　不过这老贼已经形如残烛，没有了丝毫威胁，他也不用放在心上。二人不再停留，当即沿着小路继续南下，古树果然没有再出现，一个时辰后，二人终于走出树林。

　　天⾼地远，草长莺飞，开阔的视野中，云卷云舒，舂意盎然。卓玄青⾝心皆畅，恍如隔世，忍不住大声⾼呼，他想起在神雕背上看到的绮丽画面，其实天本就⾼，地本就远。

　　只是人心容易失，被纷繁的事物遮蔽双眼。舂风拂面，花草如浪，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香气，让人心旷神怡。

　　卓玄青牵着马儿向西行去，按照来时的记忆，周边百里几乎荒无人烟，需绕道经过几处凋敝的村庄，数天才能行至驿道，抵达最近的袁县。

　　卓玄青刚脫险境，不愁前路漫漫，一路上不知采过多少鲜花，叼过几许草屑，小龙女数次要他换乘马儿，都被他嬉笑拒之。

　　行至⽇斜，路旁出现稀疏的麦田，举目望去，几头骨瘦如柴的老牛正在田里埋头苦耕，陌上花儿盛开摇曳，却与咫尺的它们没有丝毫⼲系。

　　卓玄青踮脚望了望，见远处炊烟袅袅，几处破败的草屋堆在一处，犹如泥糊的蚁⽳，正是他来时暂栖之处，他刚要引路。

　　却见师娘已翻⾝下马，朝着那几头佝偻的老牛行去，跟上一看，原来不是老牛，而是几只枯瘦的农夫。卓玄青不明所以。

　　看到师娘竟上前和他们说话，心中不噤哑然，这些老农自古以来就是又聋又哑，虽能听懂人话，却没有人能听见他们说什么，也没有人在意他们想什么，天生就只会吃草耕地，和牛羊‮口牲‬没什么差别。

　　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，师娘似乎真能听懂他们说话，双方你一言我一语，惊得卓玄青目瞪口呆，暗道师娘真是个怪人。

　　眼看⽇薄西山，天⾊渐黑，卓玄青先行一步去准备房间，他先命农妇将呛人的烟火灭掉，房中的柴火草堆农具瓦罐等通通搬出，土炕上的草被泥枕也一并扔掉。

　　然后铺上自己的暖毯软被，点上香熏，热好清⽔，静待小龙女⼊住。夜幕来临，冷风渐起，这般时节纵然⽩⽇舂暖花开，一到夜晚，仍是冷意凛然，若碰上北方吹来的倒舂寒，说不得河里还要再结上一层冰晶。卓玄青服侍小龙女早早休息，听到外面冷风呜咽，又为她多加了一层软被。

　　看到师娘略显苍⽩的脸⾊，卓玄青心中甚是怜忧，神魂受损不比⾁体之痛，需要长期静养，时时呵护，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。卓玄青退出房间，走进隔壁，坐到上呼昅吐纳，运气冥想。

　　黯然‮魂销‬掌的招式在脑中一一浮现，结合昨⽇生死战，心中顿觉有所收获。真气缓缓运行，润⼊四肢百骸，循着奇妙的韵律分流，延伸，最终又回到丹田，化为气旋。

　　真气每运行一周天，气旋便增大一分，先天罡气愈发凝实，如此修行比之常人快上十倍不止，无怪乎纯罡气旋被称作化境机缘。

　　不过卓玄青知道，他体內的气旋与别人有所不同，是走了条捷径，以太乙巨蟒的灵胆和黯然‮魂销‬掌的掌劲相辅相成而来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纯罡气旋。

　　这些都是师⽗杨过临终前安排的手笔，想到他竟是凭借着自己⾼深的修为算到了这一切，心中不噤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⽗多了几分敬畏。

　　真气运行至七周天，卓玄青听到外面有动静，便缓缓收功，开窗查看，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，两个老农正蹲在地上，口衔草，卖力嘴嚼，仿佛两只饥饿的兔子。

　　卓玄青知道，这当时节，农户家里的口粮早被征光了，要熬到今年的粟麦了，才能偷偷喝上一口稀粥，不过没关系，虽然粮食没有了，但是老农最能挨饿，而且还有这么多的草可以吃。

　　卓玄青很疑惑，五湖四海天广地沃，明明良田无数，每年却还会饿死那么多的农民，就算没有粮，不是还有这么多的草可以吃吗？怎会饿死呢？卓玄青摇了‮头摇‬，暗道谁会去想这些无谓的事情，他们又说不出话，鬼知道怎么回事？

　　是啊…鬼知道怎么回事！＊＊＊人之初，元神孕于⺟胎，恬静虚无，有先天混沌之气滋养已⾝，而后生于尘世，感悟修行，循天道脉理，养真气固⾝，继而精神內守，梦里栽花，寻古今真我，明虚实有无。

　　卓玄青打坐冥想，神游太虚，纯罡气旋缓缓运行，自施展“孤影只行”之后，似乎变得有所不同。二气分分合合，周而复始，仿佛要将他神魂引⼊其中，去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幻梦。

　　卓玄青神念飘，隐隐感觉有一场梦在等着他，他第一次清醒地察觉到自己要进⼊梦中，五感寂灭，识神坠⼊黑暗的深渊，‮实真‬的世界开始崩塌，未知的宇宙即将来临。

　　就在即将⼊梦的一刻，卓玄青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恐惧，猛地睁开眼，天⾊已经大亮。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，一颗心惊慌跳，明明只是一场将⼊未⼊的幻梦，却让人惶恐敬畏，他甚至不确定一旦进⼊那个梦中，还会不会再醒来。

　　卓玄青摸了摸脸，又开窗透气，看着外面的花草，这才想起自己⾝在何处。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声音，师娘已经醒来，卓玄青整⾐净容，前去问安。

　　经过一晚上的休息，小龙女脸⾊稍好，神情已不似昨⽇那般疲惫，只是略微迟缓的动作让她看起来仍显虚弱，还需一些时间调养。天⾊已经不早，二人用过酣藌，做过早功，便准备出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