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9章 水土不服已
而陆氏便是当年第一支支持太祖帝的士族,能在这个世家大族为核心权力的帝国中以布⾐⾝份官拜宰辅,权倾三世的人。
他经历过多少苦难艰险,又是踩着多少人的头盖骨才能够走到今天,都是陆雄不敢去想的。左京的一番话可能还没有完全让皇帝信服,可等到吴天张口后,这位人族天子却已经潜移默化的在等待着对方的答复。老狐狸早已摸透了当今皇帝的心思,秦禅并非是那种一无是处,只知享乐的昏庸之辈。
而是被自己一步步利用手中的权力架空于此,从杀卢灭道,剑宗覆灭,陇右失守,萧关沦陷,乃至于遥远的东瀛岛国,他就像一个纵着天平的执法者,将帝国的命运,人族的未来放在天平之上,任他布摆。
“如今战局难点乃是如何抵挡从雍凉杀来的妖族,老臣认为,妖族远道奔袭,一路势如破竹,直洛京,天下胆寒,那些关內节度使本就个个心怀鬼胎,如见我军只是死守不战,定然作壁上观。”
秦禅想起十七年前的萧关,当时的情况和此刻如出一辙,除道家天人二宗助阵,诸子家百均是置⾝事外,坐观成败,而今朝的朝廷对各地节度使早已失去了作为“央中”该有的约束力,倘若前线战胜。
他们尚有可能进京驻防,可一旦失守,难免会心生异志…“依老臣所见,应趁敌人立⾜未稳,使刘将军率军出战,挫敌锐气,关內诸军若见京师军力充沛,军民一体,自然愿来相助,则妖军可破。
若刘将军出师不利,也可回守渭南大营,而陛下也可再议迁都之计,为时不晚,此乃缓兵之计也。”陆雄气的牙庠庠,这哪里是什么狗庇的缓兵之计,明明就是让刘开⾕去送死,这老家伙果然満肚子坏⽔。
他知道现在要行迁都,关中各大士族定然不会轻易舍弃祖宗基业东迁洛,強行迁都必引兵变,可一旦刘开⾕兵败,还哪里有什么回守的机会,百万妖族定然強渡渭⽔,兵临洛京,到那时候,这傻乎乎的大秦皇帝便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吴天走,洛
乃是吴天的封地,更是他苦心经营数十载的东都,这朝中百官,士族大户一旦弃家东遁,吴
岂不是真达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。
“不可!不可!陛下!敌我两军实力悬殊,岂有冒然出战的道理?刘老将军是守卫京师最后的一道防线,他若有失,洛京危矣!”
饶是陆雄苦口婆心,可奈何秦禅现在想听到的并不是一味地妥协等援,他已经输的够多了,陇右没了,益州也没了,现在鲜卑人拎着屠刀,骑着快马已经兵临幽并,倘若在这洛京城门口再输一阵。
他也就再也没有去赌的资本,他已经大半辈子窝在这琉璃宮里当鸵鸟,够丢人的了,但他更不想背上个亡国之君的恶名,遗臭千年。
“陆爱卿,丞相所言有理,渭南无险可守,不如出奇兵一试,刘老将军骁勇善战,朕料他定能大破妖军,以壮我大秦军威,朕甚信之…”
廷议在秦禅最后都不敢回头去看陆雄的眼神中草草结束了,皇帝再也没有给陆雄张口的机会,任谁都清楚,纵使刘开⾕有三头六臂,又怎能敌得过百万妖魔…
“大盗移国,中兴道销…大盗移国…”陆雄连连叹息,浑⾝像被菗空了似的,心神不宁,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琉璃宮,抬头仰望着天空中⾼悬的太,他就那样直视着辣火辣的⽇头,感受着双眼被灼烧的刺痛,可再耀眼的
光也消散不尽这大秦社稷在他眼中漫无天⽇的
霾。
混和败腐在朝中肆
,饥饿与反抗同时在大地上蔓延,王室的威信已经消失殆尽,曾经的繁华已成往事。他有想要中兴之心,却也再无半点想要尽忠的那份股肱之力。
“哒哒哒…”几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⾝后传来,吴天拱起老,两步并一步的挪动着⾝子,像一条浑⾝沾満了粘
,口中毒信翻飞,却鲜不张口的毒蛇带着
寒至极的气息贴在了自己的背后。
“陆太尉,这天儿这么热,咳…还是早⽇回府歇息吧,我大秦有天人赐福,想来定能度过此劫,咳…你说是吧。”陆雄感到自己嗓子眼里像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堵住了一样,即便烈⽇当头,却如⾝处冰窖,不胜悲寒。
他紧紧攥着间佩剑的剑柄,只要他狠狠心,立刻就能让这祸国殃民的老匹夫⾎溅三尺,可在这烈
⾼照下,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,抖的厉害。
“丞相难道真想要保我大秦江山社稷免遭⽔火吗?”这句话从陆雄口中说出其实很怪,比起说是反问与质问,更像是一种带着妥协的求渴。
一个是世代⾝为太尉的士族领袖,另一个则是三朝元老,当朝宰辅,本应同心同德,匡扶社稷,可却永远无法相容。吴天看着陆雄鬓角处几滴悬停的汗珠,和一片淤青的额头。
他⽪笑⾁不笑的裂开嘴,露出半排掉光的牙齿和深青⾊的⾆头,丑陋至极。
“陆大人,你真的以为陛下不打算迁都吗?”陆雄愣了愣,眉头一沉,片刻后脸⾊愈发沉不定,他侧过⾝去咬牙不言,満是汗⽔的手掌心张开又攥紧,最终还是彻底松开了手中之剑。
“人啊…总喜折中,中不偏,庸不易。才可知晓天命所归。”吴天握着拐杖,手指擦摩着拐杖头部栩栩如生的龙首,抬首向前,双眼不看脚下,⾜尖随着敲地声漫步走下长阶,龙首拐敲砸在地面上,哒哒哒的轻响伴随着吴天沙哑如辛辣老酒的嗓音,让陆雄
口发闷。
“尽其心者,知其也。知其
,则知天矣。”东瀛-京都第十八⽇井上智彦将呑⽔中的山药泥用竹箸打成糊状,沿着边缘一点点倒⼊丼鉢中,粘稠的⽩⾊稠状物将热气腾腾的米饭覆盖,散发出大米独有的香醇,闻起来甜甜的。
他盘膝而坐,双手合十,额首微低。“いただきます。”他的吃相很优雅,面前的小几上只有一碟酱菜,一盘生切和一碗冷泡鱼糜汤,可⾝为井上家贵公子的他却依旧吃的津津有味,我对东瀛的食物一向不感趣兴,在清道观虽然也吃不到什么珍馐美味。
但论起饮食,恐怕这天下再无比中土更要讲究的。见我意兴阑珊,久久不张口,井上倒是放下竹箸饶有趣兴的望着我,嘴角弯起优美的弧线。
“邱兄难道是不习惯我大和民族的菜肴。”我心说我一个中土北人,本就不好鱼鲜,再加上最近心神不安,更是人都消瘦了三分。
但这是井上第一次邀我进餐,也不好薄了他的情面,勉強夹起一片生切放到边,辛辣的芥末混合着甜酱油其实很适合鲷鱼片,但也难掩我面上难⾊。
“哈哈…是贤弟之过,贤弟之过啊…竟忘记了邱兄的习惯。”这家伙虽然嘴上道歉,可却毫不避讳的夹起我面前的生切放到口中,细细嘴嚼了几下,喉头动道。
“邱兄,你吃不惯这东洋菜肴,乃是因为你是秦人,⽔土不服而已,可如今你⾝处东瀛,远离家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