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2章 狠狠擦干眼泪
不知道苗寨信奉的神灵都是些什么东西。按照蛊蔵节传统,决出苗地牯王之后,战败的牛牯将会被肢解烹食,看着几千人満脸狂热架锅熬汤的模样,毫不怀疑若是人牯战败。
此刻被烹食的就是人类,在买地,杀牯祭祖是千年传统。苗民们人人食用山地生灵之尊牯牛,意味着五畜共分、生粮共食,人人不愁饥饿,家家幸福和乐。云出岫拒绝吃牛牯,还是头被自己打死的烈牛。知道苗寨人不太自己,便带着鹞子回黑龙峪。立冬之后,天⾊格外
沉。
山林里下起窸窸窣窣的小雪,瓣瓣雪花撒落在天地间,不一会儿,山头上的雪越下越大。站在黑龙峪对面的山上往下望。
天地茫茫,飞雪如倾。横渡黑龙河时,天气骤然变冷,降了好几度,冷的人瑟瑟发抖。工地上人烟寥寥,大都下班回宿舍休息。
鹞子穿着黑⾊⾼领薄衫,衬的⾝形威武拔,薄衫下的
膛分外坚实,她没忍住,摸了一把。鹞子则是站得笔
随她揩油。“鹞子,据你观察,今天的那个人牯怎么样?”
拔的男人望着
前的小手,若有所思。
“他不正常。人体的受力有极限,但他没有,并且无痛无感,实力相当可怖。”⾁体的爆发力和承受力都远超人类极限,活了五六十年甚至还是一副十几岁的模样。
那这还叫人吗?难道不是异类物种?苗寨人都说是黑龙神上了他的⾝才这样。嘲汕地区有一种祭神叫做扶乩。
乩童作醮时会用长针穿刺口腔并且不觉得疼痛,甚至有乩童向自己头上砍刀,砍得头破⾎流还不受重伤。这人牯的情况倒是跟乩童作醮有些类似,前被牛角穿刺都没有死亡,甚至还能举起500公斤的牯牛,着实蹊跷得很。夜一大雪纷飞,窗外狂风怒号。
冬季提前来临。早晨推开门时,天地间一片雪⽩。厚达5cm的积雪覆盖在黑龙峪四面山头,就连河面上也浮起未融化的冰雪。寒凉的冷风得她一颤,仅仅一天而已,室外温度降至4°。
在大山深处,夜一便进⼊寒冬腊月。郑鹤尧都还穿着长袖卫⾐,在凉风中有些瑟缩。鹞子也是,穿着昨⽇的黑⾊薄衫,在冰雪里⾝姿愈发拔像破开雪层的黑曜石。
“岫岫冷不冷,该多穿点再出来,”郑鹤尧叮嘱她。她也无可奈何,家里的冬⾐冬被都还没送到,行李箱里实在没有厚⾐服了。
“阿嚏—”她猛然打了个噴嚏,鼻头红红,喉咙有些发庠。郑鹤尧嗔怪地看着她,昨天怕她冷,非要过来给她暖睡她不让。
昼夜温差突变,这下感冒了吧。今⽇是蛊蔵节过后的第一天,也是苗年过后的第一天,按照苗地的习俗,今年新出嫁的姑娘们将在苗年之后带上厚礼回娘家探门。苗地新嫁娘回门还有一系列仪式,要在黑龙河边登船饮河⽔,沿着盘桓十八寨的河⽔去到娘家。
即使有热闹可看,由于天气实在太冷她完全不想出门。再就是今⽇的心情实在不佳。距离官麒麟过世已经整整一个半月多,今天刚好是七七四十九天,是送魂的⽇子。
***在c省的民俗里,从死者自去世之⽇起,每七天烧一次纸,烧七次,过七殿,共七七四十九天。一般认为死者的魂魄会于“头七”返家,于四十九⽇“断七”之时魂魄离世,再无牵挂,去冥府转世投胎。
一七之內出三界,三七之內天非天,四七五七回间,六是鬼道七地狱。官麒麟又是未成年的童男⾝,在外横死街头,属于
魂中大凶大忌的一类,他死后亡魂难以安息,按照长辈们的说法,官麒麟属于寿命未尽、横死众生,死后难⼊六道,或守候某处、或飘
世间,无依无寻,极易附体,当然,这都是云妈妈告诉她的。
此时沙市上官家中正在给横死的麒麟办超度法事,希望孩子尽早投胎⼊轮回。云妈妈这些天都守在上官家陪同官⽗官⺟治丧。一早就给岫岫打来频视电话,要她对着灵堂给表弟敬香。频视那边,哀乐阵阵。许多⾝着法⾐的和尚绕着官麒麟的牌位和他的骨灰盒念往生经。官家人哭声阵阵。
一个多月不见,官⽗官⺟又⽩了头。照片上,小麒麟笑得光灿烂。平⽇的一头红⽑,在黑⽩照片里现出黑⾊,这么一看,沉稳帅气,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。
云妈妈按照法师的吩咐,叫她出去寻东南角,对着官麒麟死时的方位搭祭台送一送魂。来之前她就带好了香烛纸蜡等祭品,这些天,每逢“七”就会给小麒麟烧上一些。黑龙峪大雪茫茫。
东南角的方向,正对着一滩深不见底的黑⽔。每次来此祭典,她见着一潭深渊心情总会更加沉重。
茫茫天地,雪落纷飞。祭台刚刚铺好,燃烧的香烛便在飞雪中熄灭。天气太冷,风太大,她又点了几次,香烛仍旧是燃了又灭,烛火凋零。大概是小麒麟不愿走吧。
她放弃了,蹲在祭桌的角落里给他烧纸钱。有了桌子的庇护,一沓纸钱很快燃开,熊熊火光在盆里翻转跳跃,萤微星火一点点将纸币烧透,燃成灰烬。
她穿着单薄的⾐衫蹲在雪地里,冷风将小脸冻得通红。鹞子静静站在她⾝后,撑开一把伞挡住席卷的风雪。静默的黑龙潭,只剩下簌簌风声和轻微的菗泣。
“小麒麟,今天是你的离魂⽇,要好好去投胎,不要牵挂人间。”一滴滴眼泪落⼊火堆,炙烤得噼啪炸响。
“家里一切都好,叔叔阿姨我会照顾好的,你放心。”她被烟灰熏得了眼,抬起头望向漫天飞雪。狂风呼啸,卷起雪花纷扬腾空,片片如鹅絮,跌落燃烧的火堆里。火盆中烧焚的纸钱也被
风勾动,自火堆里卷起,阵阵
绕上天。
在苍茫大地间反复流连辗转,不肯落地。霎时间她泪⽔如涟,好似懂了灰烬的表达。官麒麟不愿走,他还太小,世界都没有见过,怎么舍得离去呢…“姐…男男姐…”泪眼朦胧之际,她恍惚听到了小麒麟的声音。
“姐…我不想走…我还没活够…”官麒麟凄厉地哭着,冲她张开了双手。
一池幽深黑⽔的黑龙潭之上,隐约有道人影轮廓,他凄厉地嘶吼着,仰头时露出被割裂的喉管,鲜⾎淋漓,⽩骨森森。
“小麒麟!小麒麟!”她狂疯擦⼲泪⽔,视野渐渐清晰。雪花漫天狂舞,黑龙峪的山⾕內⼊目皆是⽩茫茫一片。幽深的黑龙潭上泛起了浓重的⽔汽,⽩雾渐渐近…一点点向岸边蔓延呑并,她狠狠擦⼲眼泪,⽔面之上那道模糊的人影早已消失,黑沉的深潭空无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