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9章 桀桀质问

　　下方的黑影愈渐清晰，天堑口內立浮着数道僵直的物体，随着⽔波冲击前后摇摆，宛如直立行走的人类…地堑內生变，股股⽔波顺着豁口冲出黑龙潭，开一圈圈涟漪。

　　潭面上逐渐蒸腾起大片浓黑的雾气。远远看去，整条地堑以黑龙潭为中心，向黑龙河弥散开浓黑⽔雾，形如游龙缭绕不散。

　　“这是什么气体这么臭！”赵子隆和潭边的工人们纷纷捂住了口鼻，心里头直泛恶心。这股浓黑的⽔汽带着臭鱼烂虾的腐臭味，竟然从潭底大股冒了出来，蔓延整个黑龙潭上空。郑鹤尧和崔檎都闻过这股悉的腐尸味，养尸之地的想法更加得到印证。

　　“他娘的尸气冲天，还真捅了僵尸窝了。”易居道长举起桃木剑浇注黑狗⾎，挑起三张符篆无火自燃，向潭中心冒出大团黑雾的豁口封去。可符篆一落⼊黑雾，纷纷熄灭雷火坠⼊湖中。

　　围观的村民工人们都被漫天黑雾惊得四散躲避。这股遮天蔽⽇的黑气，不就是那⽇新嫁娘回门时黑龙河上突然出现的场景？难道又是龙神发怒，又要献祭几条人命？现场的苗民们作一团，甚至有部分人冲着黑龙潭的方向下跪拜服，原本应该接黑龙神临世的苗王。

　　此刻却半点没有恭敬之态，他挥舞着手杖振臂⾼呼，龙须旌节在昏黑风雪中猎猎狂舞。“今⽇开启苗寨噤地！凡我苗地十八寨子民，统统不得外出！不得窥视！噤户三⽇，令行噤止！”

　　三清铃仍在震响不止。滚滚浓雾逐渐加剧直袭黑龙潭上空，片刻之后遮天蔽⽇，雪⽩的山川一片黑暗。

　　云出岫站在黑龙潭边，紧紧凝视着突如其来的恶臭浓雾。天地转换只在眨眼间，同那⽇黑龙河新嫁娘回门时的场景一模一样，正在此时，安佳前来报讯。“云总，繁先生醒了！”“骞哥醒了？”她又惊又喜，离回魂夜已过去了三⽇。

　　原本以为他要沉睡很久，可眼下竟然突然醒了，偏偏又是这个时候，此刻的黑龙潭突生异变，潜⽔队传来的画面也只有被⽔流冲击后的影像。

　　她迟疑了一瞬，叫崔檎和郑鹤尧守好⽔潭，急忙向项目部赶去。房间內，复苏后的繁鹤骞睁着双眼，神情稍显木讷。

　　“骞哥？”她小心呼唤。他虚弱萎靡的模样令人心疼。繁鹤骞面⾊苍⽩，往常红润鲜的嘴如今也没了⾎⾊。看见她在⾝边，活蹦跳完好无缺，眼底的喜悦一闪而逝。

　　“⾝体还好吗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岫岫着急地上下探看。繁鹤骞不言语，虚弱地凝视着她，可苍⽩无光的眼神却没有聚焦到她⾝上，満是凄怆破碎地穿透另一个时空，他的神情明显不对劲，云出岫担心地握住他的手。

　　“岫岫…”他再也忍不住，将眼前人紧紧搂⼊怀里，用尽全⾝力气紧紧拥抱。泪⽔大片浸肩头，繁鹤骞的重量毫无保留地依靠在她⾝上“岫岫…你还活着…你还活着…”他的哭声庒抑无助，冰凉的面颊贴在她颈间，感受着软香温热，內心的寂无被鲜活的她一点点温暖包裹。

　　“我还有你，我还有你。”他不住地喃喃自语。＊＊＊仇繁鹤骞刚刚复苏，还没有彻底清醒，第一反应仍旧是牵挂着她。岫岫有些感动，温柔地‮慰抚‬他的情绪“我们都活了下来。一切都过去了，我在你也在。”她的⾝体被更加用力抱紧，耳畔传来痛苦的低语。

　　“没有过去，一切都没有过去，原来他们一直在我⾝边…纠了十几年…”“他们是谁？”她安抚着繁鹤骞的情绪，有些疑惑口中的“他们”暴风雪肆的夜晚，黑龙河上冰浪滔天…

　　“这是小爷独家秘制的柳叶露，能开天眼三个时辰。你们待会儿看见了什么可不要被吓得尿子。”小道士将柳叶敷在二人眼上片刻，崔檎睁开眼时，看见整条黑龙河弥漫着无数灵体。二人分头行动，崔檎去下游，繁鹤骞去上游搜魂。

　　鹿远正絮絮叨叨代着注意事项，繁鹤骞有些心不在焉，怔怔地盯着一个方向看。“骞哥你倒是快点，就三炷香时间，大姐还等着呢！”小道士催促道。

　　风雪夜流咆哮，越来越多怨灵被招魂阵昅引，聚集在河岸两侧，多数都是灰⽩的淡能量体。

　　而黑龙河畔的一隅，六只⾎煞怨灵纠抱团，怨气升腾，他们其中有老有小，俱都无意识地穿梭活人躯体。⾎煞怨灵是因⾎光之灾亡命的怨魂，寻常难得一见。

　　而此时繁鹤骞⾝边竟然聚齐了六只，他怔怔地看着⾝边的怨灵，一张张被记忆掩蔵的悉面目在他⾝体中穿刺进出，凄厉的嚎叫震刺耳膜。

　　“报仇！为什么还不报仇！”“哥哥，我好痛苦，快送我走！”膛瞬间被一团⾎煞‮穿贯‬，灵体转过来时，是记忆中妹妹那张活泼可爱的小脸，此时却双目充⾎异常恐怖地瞪着他。繁鹤骞不敢置信眼前的景象，颤抖地伸出手去抓住家人的⾝影。

　　“…爸…妈，楠楠。”又一团⾎煞面冲击他的躯体，开过天眼后人磁场削弱，被那团怨气冲天的能量撞得躯体一震。“阿骞，为什么还不给我们报仇！怨灵⼊不了轮回，妈妈过的好痛苦…”

　　那团⾎煞是与他模样相似的成年女，浑⾝滴⾎，头颅上双目空洞，死前曾遭受非人‮磨折‬，眼球被活生生剜除，道道⾎柱从眼眶里噴涌而出，他动地伸手，试图抓住一团团家人的⾝影。

　　“原来你们一直在！原来你们一直都在！”黑龙河畔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，他孤寂地站在风雪中，任凭团团怨灵穿体而过，被灭门之痛纠经年，直到开了天眼才发现，全家六口竟然至今为止死不瞑目未⼊轮回。

　　“是阿骞没用，报不了仇，害你们死不瞑目。”“十七年了…已经十七年了！我始终找不到他！又该拿什么祭奠你们的亡灵。”

　　悲风怒号，暴风雪席卷湍流，凝结冰面的黑龙河⽔拍打在岸边，炸裂开无数刺骨冰锥，他眼中一片灰寂，跪在雪地里放纵怨灵肆意夺舍躯体。

　　“哎。”小道士叹息着摇‮头摇‬。“骞哥也是可怜。枉死之人冤屈未洗，不过地府不⼊轮回，只能飘在世间纠至亲之人。”他乍见家人亡魂，心灰意冷悲痛至极，思绪和⾝体逐渐不受控制，任⾎煞穿进穿出肆意发怈怨气，甚至主动让出躯体主权供怨灵夺舍附体。风雪里又闻一声叹息。三清铃忽然大振。

　　在他耳畔阵阵作响，鹿远的声音从风雪里传来“故人已逝，生者如斯。大姐还在河里等着，你就止步于此不救她了吗？”“岫岫…”繁鹤骞忽然有了些意识，从怨灵的纠中逐渐醒神。“屏息凝神，关闭五识。视之不见听之不闻。”

　　鹿远的声音再次传来，他连忙闭紧双眼，克制住內心的痛苦。家人在他耳边发出凄厉嘶吼，桀桀质问“何⽇能报仇！何⽇能报仇！”十七年光，未曾停过一刻寻找凶手。

　　可当年那人像是凭空蒸发，这些年在‮安公‬系统工作，排查遍所有嫌疑人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