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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2章 冷静缜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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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有一瞬间我都有种错觉,这一切都是假的,也许他没死,又是他搞的什么无聊又‮忍残‬的恶作剧。”

  “然后我在他的棺材上,看到了一只苍蝇。”“那只苍蝇停在玻璃上,着手飞来飞去,一直在寻找隙,想要进到棺材里面。”

  “因为它知道,里面有东西正在变质。”“无论丁竞诚被打扮得如何漂亮,如何栩栩如生,他体內正在产生气体,化膨,他会烂掉的。”万姿又笑起来,眼里有碎钻似的流光。

  “我们都会烂掉的。”“所以我突然意识到,对丁竞诚的恨也好,反感也好,这些事情本不重要了,什么都不重要了。

  只不过人生本来有很多种可能,我选择了与他分道扬镳的这种。”“但今天晚上,我格外忍不住…去想别的可能。”声线如蛇般低行,却撞上梁景明清澈的眼睛。神⾊波动了片刻,万姿如梦初醒。

  “对不起,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…”“没事的,宝贝。”他立刻把她抱得更紧,从我的角度望去,他们几乎合二为一。人类真的很奇怪,我一次又一次发觉。

  可以含恨得很久远,也可以释怀得突然。会嫉妒遥不可及的男明星,却不会介意魂不散的前情敌。很冲突,很合理。

  “为他感到难过没关系,现在心里想着他也没关系。不要觉得抱歉,千万不要。”贴着她的脸颊,梁景明说得笃定而小声,可我听见了,万姿也听见了。

  于是她那碎钻泪光,终究溢出眼眶。“丁竞诚是你人生的一部分,不用抹掉他,也不用担心我会不⾼兴。以前可能会,现在不会了。”“我早就喜,你全部的人生。”丁竞诚葬礼之后,时间过得很快,对狗和人都是。不同物种各自的生活。

  就像两条并行车道,驶向同一个终点,但也互相仰望着。半年后,万姿跟梁景明边晨跑边遛我,中途经过了报刊亭。

  他们不约而同刹住脚步。一排排报纸上是巨幅的黑⽩讣告…礼裕集团创始人兼前主席丁裕雄先生因罹患肺癌去世,享年69岁。

  一年后,万姿带我去洁牙,一路上不停安排人为梁景明举办庆祝派对,他即将研究生毕业,从投行辞职,已经拿到一个明星建筑师事务所的实习offer。

  三年后,梁景明带我去做髋关节手术,顺道载上返港的弟弟梁景行,他和女友订了婚,准备双宿双飞回大湾区发展。五年后,万姿梁景明俩人一起带我去体检,中途他们接到两个电话。一个是事务所老板打来的,祝贺梁景明⼊围一个年度建筑师新秀奖。

  一个是梁景行打来的,语无伦次地说他子‮孕怀‬了,他就要升级做爸爸了。

  “恭喜你们。”虽然我讨厌宠物医院,但我的医生是个很和蔼的老头,他耐心地等梁景明打完电话,但笑容收得很快。

  “另外‮二老‬的体检报告出来了,它非常健康,但还是要小心,它的髋关节两年前做过手术,比较脆弱,一样需要定期补充软骨素,小心运动,注意营养。”

  “毕竟‮二老‬已经十岁,是一只老狗了。”当时我惊呆了。我一直以为我只是越来越累,没跑几步就想休息,看见小鸽子也懒得再追,听着电视声音就昏昏睡…我从没想过,我是越来越老了,可我还没为我自己活过。这该怪罪我⾝边的人类,他们太让我⿇痹大意了。

  万姿和梁景明历经岁月依旧如初,非要说变化,无非他们脸上多了点纹路,两个人气质都沉静了不少,尤其是梁景明。十年时间,让他从男孩成长为真正的男人。是啊…已经过了十年。

  而我就此终于彻悟…人和狗各自的生活,的确像两条并行车道,驶向同一个终点,也互相仰望着,但他们在慢车道,我则在⾼速路。我会比他们更快到达,终有一天,那段时间,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呼昅困难,烦躁不安,虽然我很信奉‮立独‬自主。

  但也不得不承认,我太习惯每天看见万姿和梁景明,我不能想象没有他们的生活,或者说我不能想象,我没有了生活本⾝。

  显然,这个家里郁郁寡的也不止有我。宠物医生那番话也影响到了另外两个人。从那时起,我能感觉到,万姿和梁景明刻意留出更多的时间陪我,去哪都带着我…野营,自驾游,去海边做⽇光浴…其中包含万姿最讨厌的事情,定期回老家小城。

  “我好不想回家啊…我不想看见我爸我妈。”每次出发前夜,她都会整晚失眠,叹着气跟梁景明抱怨。我其实有点理解她,因为她⽗⺟的确属于相当紧绷的人类。

  打道这么多年了,我觉得人类大致可以分为三种…一是松弛型,跟狗玩就全心全意地跟狗玩,恨不得成为我们的同类,比如梁景明。

  二是紧绷型,跟狗玩时还会留心人类世界,狗是他们拓宽际圈的话题和手段,比如万姿。三是相当紧绷型,他们本不会主动跟狗玩。

  在他们看来,狗只是一种用于看家、威慑恶邻、解决剩菜的低等动物,只配人类统治而不是宠爱。比如万姿的⽗⺟,尤其是妈妈,更何况,万姿的妈妈,⽗⺟,甚至整个家庭永远笼罩着一道影,因为上方⾼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
 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,悬挂利剑的马鬃,正被磨得越来越细。每个人都知道利剑要落下来了,一触即发。一切都源于万姿和梁景明,没有生育计划。“‮二老‬乖,吃⾁⾁了。”于是最近一次回老家,终于迫近了爆发的节点。

  我们在那儿小住一个长周末,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,直到最后一天晚上,彼时,大家已酒⾜饭,万姿掏空了一个剩下的⾁丸,喂我吃软骨素。我其实不反感吃药。

  但能多骗到一点饵何乐不为呢?所以我照例跟她推推拉拉,然而只听她妈妈在旁嘀咕了一句…“荒唐,把狗当小孩养。”“没有啊…只养狗不养小孩。”不假思索地,万姿头也不抬。

  “…你不养小孩,你对不起祖宗!”眼下这气氛,是人是狗都能嗅出不对劲了。我简直不敢看剑拔弩张的⺟女俩,可梁景明正在院子和万姿爸爸聊天,本不知道室內的火势正在蔓延…

  “祖宗是谁?叫什么?是男是女?人在哪里?他对我有什么不満?是我清明烧纸烧得不够多?”⾁丸被按在桌上,又骨碌骨碌滚落在地。可万姿本不管,眼睛审视着妈妈,冷静缜密,步步紧

  “你又是他的谁?你为什么要帮他而不是帮我说话?你怎么知道他要我养小孩?你们怎么沟通的?他连出来跟我对质都不敢,我凭什么要对得起他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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