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章 可能不觉得
“…不是,我是说平常都是钟生联系我…”“他是职业经理人,老板进去了就换个老板做事,他又不姓丁。”我听见万姿深昅一口气,她就像一个生涩的杂技演员,极力在独轮车上维持平衡。
“那丁生,找我有什么事吗。”“我要你帮我儿子办葬礼。”“…我不是做这个的…”“听到价钱再说。”然后丁裕雄报了个数字。有那么一刻。
我感觉万姿忘记了呼昅。我对钱没有概念,但我知道这是很大一笔,⾜够养活我和我其他的兄弟姐妹,或者直接一次买下关在笼舍、所谓“纯种名贵”的我们,然后放我们玩耍奔跑。
钱和自由挂钩,人与狗都适用。“冯乐儿什么都告诉我了。”显然察觉到对面断电般的沉寂,丁裕雄又说。
“关于你老公爸爸的事情…我欠他一句对不住。”“不…不行的丁生,钱不能解决问题。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梁景明,你应该亲自跟他说。他现在就在我旁…”
“万姐小,我的两个儿子一个上吊杀自,一个醉酒失⾜,我现在打电话求人办小儿子的葬礼,狱警就在我旁边,听得见我说的每一个字。我甚至没法拿起听筒,要他帮我一直举着,因为我还戴着手铐。”“我觉得我已经有了我的报应,你觉得呢。”
和煦而平静,丁裕雄仿佛在讨论今⽇天气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。万姿却完全说不出话来,望着梁景明,近乎无助地,他也回望着她,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心照不宣,终于,梁景明轻轻点了点头。于是万姿拿起机手,讲了最后一句。
“好,葬礼我接了。”“你还好吗。”早餐在无声中结束,梁景明起⾝洗碗。亦步亦趋地跟过去,万姿环抱住他,侧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。
“如果你不情愿的话,我可以反悔。”“不会的。”“真的?”“因为你安排的那些报道,对整个建筑行业影响很大,不管最后法律能不能修改,短期內不会有我爸爸那种意外发生了。空子堵住就好,比死命抓住谁钻过空子更重要。”边洗碗边回头看她,他那长睫⽑投下温柔的光影。
“而且丁裕雄刚刚那些话,让我觉得…他现在就是一个很痛苦的人,就像以前的我。”
“以前的我,不是没有期待他遭报应,望渴他像我一样过得落魄,可以对他大骂‘活该’…但真等到这个最接近的机会了,我反而…”摇了头摇,梁景明握住姿的手背,低头轻吻。
“反正我现在只希望,他可以走出来,”丁裕雄能不能走出来我不知道,但我知道葬礼当天,我铁定走不出去了。万姿要工作,梁景明不凑这个热闹,本没人留意到我。所幸港香是个小圈子,我认识一只拉布拉多导盲⽝,跟着富豪主人参加了葬礼。
它是个话痨的傻大哥,我跟他在狗公园玩了一下午,它什么都说了…它说丁家烂船也有三斤铁,葬礼依旧办得十分豪华,只不过掌门人新旧更迭,众人焦点已是丁竞玲,在一双双眼睛里。
她苍⽩的脸精致无暇,看不出曾经的天真无琊,更看不出曾经摔跤破相的痕迹,她上台念给她哥哥的悼词,胆怯又孤勇,像孱弱王朝中,那个更孱弱的小皇帝。
它还说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丁家倾落的始作俑者冯乐儿也出席了葬礼,而且是丁裕雄邀请的。他们一起在vip室聊了很久,冯乐儿推门离开前,它听见她对丁裕雄,末了撂下一句话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五年时间。”之后丁裕雄再没出过vip室,直到万姿进去找他,告知他葬礼结束。当时,他正在喝下午茶。“万姐小,坐。”丁裕雄指了指桌旁,手铐被件披肩盖着,但仍碰撞出细碎的响声“今天辛苦你了。”
“丁生不用客气。”万姿是有教养的人,专注地垂眸喝茶。假装没有用余光看见,昔⽇的香江富豪头发花⽩,瘦了也憔悴了,⾝后还站着两个狱警。“试下。”丁裕雄倒很平静,推来一个碟子“这是我儿子最中意的甜品。”
那是一枚枚酒心朱古力,奢靡地撒着金箔。仿佛被这纯金光芒过于夺目,万姿的视线一触即收,并没有真要品尝的意思。“我知道。”“我说的不是丁竞诚,是他哥。”自顾自地叉了一块,丁裕雄送⼊口中。
“以前他们很小的时候,我经常去法国出差,总会带回来这个牌子的朱古力。明明可以买两盒,但我只会买一盒,谁成绩好给谁吃。”
“丁竞诚从来没有份,他总是比较蠢的那个。”“有一次他还被我发现,偷偷问他哥哥,可以给我尝一块吗,那次我特别生气,打了他一顿。”“没办法,丁竞诚这辈子就是这样,没本事也就算了,还没骨气,永远只会靠别人施舍,靠我施舍。”
他吃朱古力,是用咬的。像一只鳄鱼,静静嘴嚼还在挣扎的猎物,而万姿始终低眉顺眼,喝着茶似听非听。丁裕雄也不在乎。“那次之后,丁竞诚就没提过这个朱古力。没过多久,他哥就杀自了。尸体还是丁竞诚发现的。”
“我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…但他刚工作时,我丢了几个项目给他做,他走屎狗运赚了一笔钱,结果把这朱古力牌子买下来了。”
“很失败的投资,就一个法家国庭作坊而已,几个乡下人每天手工做朱古力,出货速度慢得连超市上架的资格都没有,每天都在亏钱…直到现在,连老板都死了。”丁裕雄笑起来,声音回在vip室。一墙之隔,就是他儿子的棺椁。
“我从来没理解过丁竞诚,从来没有。”“他一直是窝囊废,没本事没出息没骨气,情绪就没正常过,做什么事稍微有点起⾊,接着一定会玩完,他做过最有胆的事,就是联合冯乐儿玩我,去告我贿赂员官。
问题是能坐到我这个位置,谁的庇股是⼲净的?”“他就要赢我了,我快看得起他了…结果他竟然,就给我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。”笑得越来越厉害,丁裕雄甚至开始剧烈地咳嗽。再抬头时,他映在万姿眼里,満脸⾚红。
“万姐小,你跟我这个蠢儿子拍拖了七年,你告诉我…”“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?他每天到底在想什么?”“我不知道。”沉默良久,万姿低声说。“你不知道?”丁裕雄定定地锁着她“可他真的中意过你。”
“事实上,你可能不觉得,他自己都未必觉得…但你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这么爱过的女人。”“你却连他是什么人,都不知道?”“…嗯?”⼊座以来,万姿第一次抬眸。
“他以前想向你求婚,应该在你生⽇的时候…还搞得好浪漫,安排在直升机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