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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别离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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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赫连羽静‮坐静‬在窗前,望着桌上几样东西,一件带⾎的⽩裘,一块破碎的紫绸和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。他回城时,纪瑕带着这三件东西来见他,他回来得太晚,云萧掉落悬崖已有整整一天。

  接到⽩明夷派人送回的⽩裘后,纪瑕带人去断崖寻找,他冒险沿绳索爬下一段,在一棵松树上发现了一块破碎的⾐料,又在不远处发现了揷在岩壁上的匕首,想来她掉落后,曾经试图自救,却终于徒劳。纪瑕又向下探了一段,再没有发现痕迹,而崖底仍是遥不可及,风大雪狂,视线很受局限,虽然不甘心,却也只得放弃。

  赫连羽已经忘了见到纪瑕的情景,忘了纪瑕的歉意和董⽟的眼泪,忘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,忘了怎样走到这房间,忘了⽩天与黑夜,忘了他自己是谁,甚至,有一刻,他忘了云萧。

  如果真的可以忘记一切,如果可以痛哭失声,如果可以长啸悲号,如果心已碎泪成灰,也许痛苦可以减轻,但他只是静‮坐静‬着,任由排山倒海的痛淹没全⾝。心并未因承受超越极限的痛变得⿇木,反而越来越。

  每一次呼昅都带来揪心的痛楚,续越来越快,眼前一切开始旋转模糊,天地静得可怕,只有屋角沙漏的沙沙声格外清晰。要死了吗?在另一个世界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那个拈花微笑的女子。赫连羽似乎并不排斥死的念头,甚至隐隐有些期待,呵,云萧。忽然闪过一线清明,不,他不能就这么死。反掌击在前,一口鲜⾎噴了出来,噴在面前的⽩裘上,和先前的⾎迹混在一起,触目惊心,然而神志终于恢复。

  云萧说:羽,我等你。云萧说:我可以为毋恤而死,却是为你而生。云萧说:我要功业做什么,我只要你。云萧说:我们一起好好活着。云萧说:我要收蔵你的笑,等我们发⽩齿脫时携手看斜。云萧说:我是没有家的,你也没有,我们在一起,彼此才有家。云萧说:我不是代国的王妃,只是赫连羽的子。云萧说:我不会离开你,不会背叛你,我在你⾝边。云萧说:漫长余生,唯有你我同饮‮花菊‬茶。云萧说:不管你有什么理由,当众辱我,我必报复…

  又是一口鲜⾎噴出,云萧,还不到十年二十年,你就来报复我了吗?你真的这样恨我?

  “羽,我等你。”、“羽,我等你,我等你,我等你…”

  云萧,你骗我,你骗我。

  猛然发现,那一幕幕出生⼊死,甜藌冲突都已淡去,连那张绝世容颜也模糊了,只记着她的一回眸,一蹙眉,一扬发,一眨眼,浅淡的笑容,低柔的嗓音,⽩⽟雕成的手上,光在跳舞。她趴在他前,泪重衫,却说没有哭。云萧是从来不哭的,唯一一次是在山⾕遇刺,等他平安醒来后。云萧,你把最珍贵的眼泪给我,我拿什么还你?你在崖底,会不会冷,会不会害怕?云萧,云萧…

  一天‮夜一‬后,赫连羽走出房门,平静地宣布:“三天后,出兵⽩族。”

  焦心等候的人鸦雀无声,他们的王拔依旧,气势不减,只是头发花⽩了一多半,银丝夹杂在黑发中,在光下闪烁,格外刺眼。‮夜一‬⽩头。

  赫连羽走到那几株⽩梅下,摘一朵放在鼻端,清香扑鼻,像云萧的气息。明夷,发动宮变我不怪你,可你不该牵连到云萧,我与你的争斗,不死不休。

  三天中,赫连羽安抚人心,收拾残局,安排出征事宜,有条不紊,果断明快。宮变中受胁迫和被隐瞒的人一律不追究,叔王赫连庆以体弱多病为由提出退隐,赫连羽没有挽留,只宣布由赫连庆之子赫连路承袭爵位。无终国送小王子归国的人马听到赫连羽回城,送上谢辞,不再前行,赫连勒仍然回到无终国。关于出兵,民众热情⾼涨,黑族,⾚族都派兵襄助。

  赫连羽忙碌而镇静的背影后面,有几双充満忧虑的眼,⽩族久攻不下还好,一旦战事结束,赫连羽的命也要走到尽头了吧?公孙伯儒念着红颜祸⽔的古训,一筹莫展。纪瑕却只静静看着,不发表任何看法。

  寒风吹过,吹落几朵⽩梅,落到树下的⽩⾐男子⾝上,月光流泻,将疏梅的影子描在他的脸和⾐裳上。他似乎毫不在意周遭的一切,时不时举起酒袋灌一口。

  “纪大哥。”不知偷偷站了多久的黑影终于出声相唤,声音嘶哑,带着怯意与‮涩羞‬。见他恍若未觉,不闻不问,黑影忍不住走到月光下来,眼睛‮肿红‬,脸上泪痕宛然,正是董⽟。走到近前,她咬紧下,不知该说什么好,瞥一眼地上散的酒袋,鼓⾜勇气,恳求道“纪大哥,不要再喝了,明天还要出兵。”

  纪瑕淡淡说道:“出兵归出兵,喝酒归喝酒,有什么相⼲?”

  “你醉了。”

  “能大醉一场倒好,可惜我越喝越清醒。”转过⾝来,脸上沧桑愈重,一双眸子却明亮若星,果然丝毫不显醉态。

  董⽟被这双明亮发光的眸子一望,心猛跳几下,脸热得发烫,手⾜无措。云姐生死未明,她怎么可以这样?想转⾝跑开,两只脚却立地生,一动不能动。嗫嚅道:“纪大哥。”

  纪瑕见她如此,心下暗暗叹息,柔声道:“⽟儿,夜深露重,你早些回房,免得着凉。”

  董⽟怔怔望着他,忽然一跺脚,恨声道:“你们这些人,真让人不明⽩,心里难过得要死,还要装作若无其事,赫连羽这样,你也这样。”

  纪瑕被她说得一愣,无话可答,轻笑道:“你真多心。”

  董⽟一把夺过酒袋,说道:“你喝再多的酒也不能把云姐喝回。”眼圈一红,低声道“你只知道为云姐难过,可知我———会为你心痛。”

  冷月无声,董⽟一时冲动表⽩心意,话出口就已后悔,拼命咬着嘴,垂首望地,恨不得有个地钻进去。良久,听他笑道:“再咬下去,嘴就要破了。”

  她的头埋得愈低。

  银⾊月光照着娇态毕露,満面红霞的小姑娘,更显楚楚动人。真是个小姑娘,天真,纯洁,善良,乐观,像一道清澈见底的小溪。溪⽔缓缓流过酗,洗尽岁月的沧桑痕迹,记忆中那场⾎腥也淡了不少。这,也是云萧预料中的吗?

  云萧,他真的在为她难过?那样的绝世女子,叫人如何忘怀?他的心升腾起一股火焰,恨恨说道:“戏弄人心人情,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,这就是你要的?跳崖,恩怨就能一了百了?”忽然见董⽟诧异地望着他,就闭口不言,爱恨加的火焰化作満心的温柔与怜惜,人生匆匆数十载,旦夕祸福,变幻莫测,更要珍惜眼前人。

  一念及此,脫口道:“⽟儿,跟我走吧。”

  董⽟眼睛圆睁,吃惊道:“走?”

  “难道你要留在代国做下任王妃的侍女,或者回晋国嫁人?”

  董⽟愣了半晌,终于明⽩他话中深意,一脸不可置信,结结巴巴道:“纪大哥,我…你…”

  纪瑕道:“你不信我的诚意,我可以发誓。”

  董⽟急急‮头摇‬“不不,纪大哥,我信你,我跟你走。”纵⾝扑⼊他怀中,纪瑕含笑抱紧她。

  “纪大哥,你要走?去哪里?”

  “我本来就是个流浪的散人,为一个赌约来到代国,云萧一走,代国的‮权政‬更迭和我有什么关系。四海为家的⽇子不适合你,我们找个安静地方住下,好不好?⽇子会比现在清苦,但我会努力‮钱赚‬养家。”

  “浪迹四海也好,⽇子清苦也罢,我都跟着你。可惜云姐看不到,否则她一定会为我⾼兴。”

  “我还是不相信她就这么轻易死了,走之前,我要再一回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

  “好,我帮你。我也不相信云姐会死,她那么年轻美貌,聪明能⼲,老天怎么会让她死。”

  夜深沉,风呜咽,月本无心,有心人见了,才赋予她种种不同面貌特质,几家喜几家忧。⽩明珠举首望月,月也冷冷望着她,如同旁人的眼。她是逆臣⽩明夷的妹妹,更是害死王妃的帮凶,自然人人都没有好脸⾊,但为什么没有人正视她的感情?

  她一直对自己说,她没有错,错的是那个女人,她错在出现昅引所有人的目光。现在她死了,她才有机会静下心想一想,错的到底是谁?

  二哥,她的亲哥哥,想地位权势,想娶她为,唯独没有想到她这个小妹,宮变失败,自己跑了,留下她不闻不问。赫连大哥是她从小的偶像和爱恋,他的眼中却从来没有她,这次她请人截杀那个女人,他也只是把她拘噤,而不屑进一步理会。人们痛恨她倒还罢了,但他们都不在乎她,不理会她,不把她放在眼里,甚至把她彻底忘怀,这让她无法接受。她没有错,错的是那个女人,她甚至用死来让赫连羽大哥再也忘不掉她,真是无聇之极。如果她死了,人们也会记住她吗?如果死可以让赫连大哥记住她,她心甘情愿死在他手上。

  透明清冽的酒闪着红光,如⾎,却不知是谁的⾎。⽩明夷凝视鲜红的波光,若有所思。精心策划的棋局一败涂地,除了没有料到⾚族的变局,云萧也是他惨败的一环,如果不是她伏下纪瑕这一着闲棋,如果不是她舍⾝他出城,他未必会输得这么快,这么彻底。想着那个决然飘落的⾝影,忽然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,云萧,你善于利用人心,玩弄人情,却恰恰忽视了羽的感情。你一死了之,羽会愤怒狂还是心丧如死?以他的子,外表也许没什么,內里却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。心灰意冷的羽,能支撑多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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