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“来....”
殷宇走出门一看,十几个⾝带大刀的汉子扛了十二个盖着红布的礼担子,领
头一个似首领的人大声吆喝着,一眼就看出不是善类。
“抬进来。”
这是怎么回事?殷宇半天摸不着头脑。
一早银子小丫头就出门去了,直到正午还没回来,突然来这么些凶神恶煞,
看起来却不像来意不善,教殷宇难以判断发生什么事,更难以处理。
“请问....”
那首领耝鲁地对着他吼道:
“银子姐小在吗?”
殷宇不记得有人曾用过这种语气对他说话。
本来不想回答他的问题,但是....
若不回答,又如何探知这件怪事的原委呢?
“银子不在。”
“大胆!”他突然怒喝一声“你是什么东西?竟敢直呼我张家寨的寨主夫
人名讳。”
他眯紧眼“寨主夫人?”
“这里谁不认识我张宝?”他咧开嘴哈哈笑“还有我张宝的庒寨夫人银子
姑娘。”
“我们张家寨的夫人是龙王庙的圣女,真是再光彩不过了。”张宝的手下上
前谄媚。
“银子是你的夫人?”殷宇的语调更冷了。
张宝顺势将红布一掀“这就是聘礼。”闪亮的⻩金照亮了整个龙王庙“
也是我们张家寨的面子。”
殷宇眼也没抬,只是淡淡地发问:
“你们下聘,银子不知道?”
“怎么会?是她叫我们今天过来的。”
“那她为何不在家?”这很不合理。
“是啊,她怎么不在家?”张宝叉着“不要骗我,快叫她出来。”
一群強盗鼓噪起来“要是圣女反悔,我们就再打一次村子。”
原来这就是前次打劫村子的強盗,怪不得耝鲁不文,但是....
银子怎么会跟他们牵扯上关系呢?
“吵什么吵?”
殷宇回头,引起这一片动的元凶正站在庙外,她对着満室的金银财宝竟连
一点惊讶表情也没有,绷着一张俏脸,立在那儿像泥塑似的。
张宝一见银子,脸上立即堆満笑容:
“姐小...”
“茅房在后头。”银子伸手比了比庙后。
“什么?”
“你不是要小解吗?”她皱起眉“该不会要我领路吧!”
殷宇爆出一串大笑,张宝的手下也憋不住。
“笑什么笑?”张宝大声吼着“有什么好笑?”
“他的耳朵很好。”她说。
“什么?”
“我是说....”银子不耐地皱皱鼻子,学他一般大声吼“他的耳朵很
好,你说话不用这么大声,他听得见。”
“你....”
银子绽开个无辜的笑容,娇美动人,张宝一见痴了,忘了发怒。
“什么事?”
“没什么。”张宝咧嘴笑着“这是你吩咐的礼金。”
“我看到了。”
他的笑容令她恶心,银子瞄过这些财宝,不知沾上多少人⾎腥,想到躺在上
回躺在⾎泊中的村人,她...想吐;这群丧心病狂的強盗,令人打心里不屑。
“银子....”
“不去茅房了?”
“不去了。”
“那好。”她点点头“我去。”
去吐。
她竟然有股冲动将送上门钱财推出去。
原来也会有她不想要的金银财宝,银子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。
“恭喜你,寨主夫人。”
听见这讥讽的称呼,银子也不觉得特别生气,竟感到殷宇利剑般眼神“十分
有趣”自从打发张宝一群人离开,殷宇就没说过半句话,没想到....
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“道喜”?
“您客气了。”她挑衅地笑笑“我现在还是龙王庙的圣女,你还是用原来
的称呼吧!”夫人好像是老太婆用的称谓。
用原来的称呼?现在是龙王庙的圣女?那么....
她是真的想当那人渣的庒寨夫人?
殷宇气得快当场呕⾎。
他喃喃道:
“昨天还宣称要嫁鹰王.....”
“哦,你是说那件事啊!”她热心地解释着“我没告诉你吗?那是一个理
想,既然是理想嘛!就是不太容易达成的。”
“理想?”他的语气冰冷。
“是啊,如果要嫁鹰王,至少...”她歪着头“他得要出现,要不然我
怎么引勾他?”
“引勾?”他沉地说。
“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想娶我?”她生气了“你是不是⽩痴,什么事都要问
,每一句话都要别人解释?”
“你也...”他加重语气“引勾了张宝吗?”
“什么意思?”她沉下脸。
银子受冒犯的表情令他心安不少,但他仍对她会答应下嫁打劫村子的強盗感
到困惑。
“聘金不少。”仍是那带刺的语气。
“沾満⾎腥的钱,没什么好希罕的。”她漫不经心地瞟过那一堆金银,再一
次为自己毫不动心而吃惊。
“那你为什么...”
“要接受?”
殷宇点点头。
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?”她失去耐了“要解决村子的困难,解决村子里
的困难。”她大声得像吼叫“要—解—决—村—子—的—困—难。”
“我也告诉过你,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你村子里的困境。”他的耐心也不比
银子好上多少。
“我同意。”
“你同意?”这可是她第一次对他的意见表示赞成。
“第一,嫁鹰王。”她扳起手指数着“第二,就是嫁张宝,第三,还可以
嫁⻩霸,总共有三个方法解决。”
“⻩霸是什么鬼?”
天哪!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⻩霸出来?这实在不能怪他脾气坏。
“另一个強盗头子。”
“我就知道。”他认命地说。
“你知道什么?”银子冷淡地看着殷宇“你什么也不知道!”
他以为她愿意跟強盗头子周旋?这自以为聪明的家伙。
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谁不知道海禄村美丽的银子姑娘就要准备出嫁了?
首先就是张家寨的张宝来提亲,她若不答应婚事,难保他们不再一次攻击村
子,海禄村是噤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,上一回张宝他们已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
光了,村人也有不少死伤。
而且,就一个弱女子,暂且先答应下来,至少可以延到她十八岁期限届満,
藉以争取时间,说不定还能想到新办法,否则....
张宝还不是直接就将人掳到山寨里?那时就叫天不应,叫地不灵。
目前她这么做,还可以先拿一笔钱来周转解决困境,不是一举数得?
他嘲弄地问:
“除了这三个方法,你就想不出别的吗?”
“噢!还有一个。”她眼神一亮。
“什么?”这倒是令他惊讶。
“请问....”银子正经严肃地直起来“你愿意娶我吗?”
她居然向他求婚!
“我?”殷宇愣住了。
银子热切地点点头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他是银子的第四个选择?
“因为....”
“因为我有钱?”他不待她解答就说出答案。
银子头点得更热切了。
“算我⽩问!”他恼怒地瞪着她“你除了钱以外就没有其他答案了吗?”
银子正⾊道:
“当然,不然为什么会有女人想嫁给你?整天板着一张臭脸,还摆什么大人
物架子,外加一个讨厌的女保镳......”她停下来“喂,人家话还没说
完就要走?你怎么这么没礼貌....”她对着殷宇远去的背影大喊着“你再
这样下去,缺点就更多了,没有女人会嫁你的.....”
殷宇充耳不闻,渐行渐远;不想继续听下去的理由充分!
还是不能怪他。
有了这笔钱可不得了,很多以前想办却因为缺钱而办不得的事情....
全都有了着落。
银子决定请人来整修上回被強盗破坏的房子,买些菜籽来教村民种点儿菜,
这是以前文文建议她做的,是一个增加收⼊的好方法。
也许买些织布机器让他们做些副业。
渔船也该修了,或许可以造个几艘,工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旧的渔船出
海已经有些危险了,一直都没钱去整修,可惜碍于生计,还得每天冒这种险出海
,若是有了万一,实在太不值得了。
村子里的儿孤们也因为这笔钱可以吃好一点儿,至少....
有一段时间可以不必发愁了。
另外再每户发些金银,以备他们不时之需。
反正这些钱本来就是強盗抢来的,用在村民⾝上也是应该,虽然有点儿对不
起其他受害的人,银子愧疚地想道。
而婚事,在⻩家寨加⼊之后,就有了转机,她很⾼兴有这种契机。
⻩霸加⼊搅局,正是她所需要的,没有了搅局大王文文在⾝边,最近的生活
是太平常了,缺乏刺,她得制造一些混
才行。
“你还大方的。”
“什么?”这个殷宇为什么老是说着她不懂的话。
殷宇看了她分配财物之后,心里觉得很讶异,若是她真的贪财到他认为的那
种不可救药程度,为什么舍得散尽千金?
“银两在今天就用得差不多了。”他估量着。
“是啊,不要担心!”她无所谓地耸耸肩“马上就会有人送新的来。”
谁会送来?张宝吗?殷宇并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。
“喂,怎么没见到你那个随⾝保镳?”
“理琴吗?”
“嗯。”“有点儿事让她办,将她遣走了,过一阵子才会回来。”
殷宇发现银子对理琴反感,所以安排她先避开。
“一阵子?”最好是永远“为什么你不一起走?”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。
殷宇停了半晌“你希望我现在走?”
“原来你也看出来了。”她嘻⽪笑脸地对着他。“希望还太平常了,说得精
确一点,应该是望渴才对。”
他的脸⾊沉下来,银子可以确定他正努力控制着怒气,不知怎么地,竟觉
得十分喜悦,气死算了,气死活该。
“我还会住一段⽇子,可惜不能让你如愿。”他停伫凝视她片刻“除非你
准备逐客。”
原本以为他会怒而拂袖,没想到.......
殷宇只是脸⾊难看,并没有被她得想走。
“怎么会?”她笑笑,像是听了个荒谬的笑话“你虽然惹人厌,但已经付
了我觉得公平的报酬,既然有钱赚,为何要赶你走?”
他眯紧眼“你可不可以换个答案?”
“没有别的答案了。”
“那么换个理由。”咬牙切齿。
“不可以。”她答得简单俐落。
他懊丧地叹气“换个话题总行吧!”最后还是妥协了。
银子手伸出来“谈话费。”她可没有必要陪他说话。
有一股闷气梗在他口“拿去。”殷宇拿了些碎银放在那可憎又可爱的小
手上。
“你来这儿⼲嘛的?”她闲散地拨弄着袍子的⾐角,那儿有一块补丁“准
备要住多久?”这件破袍子穿了好久了。
殷宇气结道:
“你想算计我什么时候走?”
“没这个意思。”没看到她正在检查⾐服吗?谁有空关心那种⽑蒜⽪小事
,女人看⾐服的时候最重要“你怎么爱生气到这种地步,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
小心眼。”
“⾐服破了。”另一边的⾐角也磨破了。
“嗯。”她无所谓地将食指穿透⾐角破洞“没什么大不了,补补就得了。”她不在乎穿破⾐裳。
“为什么不买件新的。”
“你不是要我换个答案,换个话题吗?”银子对他挤眉弄眼“为什么总是
问同一个答案的问题?”
他可以出一本题库了,答案全是...
没有钱。
“我有一些布料,可以给你。”
“我不是告诉过你。”她不⾼兴了,嘴嘟得老⾼“我不接受施舍的。”
她是爱财,但该花的钱也会花,并不是一⽑不拔的吝啬女孩。
他想起她刚才的问题“我是布商,可以便宜些卖给你。”推说自己是布商
,这样她总该接受了吧?
到时他再令理琴买布料过来,随便收银子一些钱就好,看她的⾐着单薄,殷
宇实在心疼,穿的是耝布⾐裳且不保暖。
“你是布商?”她的眼睛一亮“有很多便宜的布料吗?”她喜悦地直拍手
“那么村人就可以买很多,可以省很多钱。”
又是钱!他拿她没一点儿办法。
“我要叫大家都来买。”银子丢下他跑出去“你赶快准备布。”
“银子,没那么快....”他的话跟不上银子急惊风的个。
“太好了,我本来以为你是开镳局的....”声音渐渐远了。
糟了,那儿弄来这么多布料?
算了,他自找的!殷宇头摇无奈地苦笑着。
所以这笔银两又有一个大用处,就是买布。
“真是太好了,没想到可以用这样的价钱买到这些布料,现在买好,冬⾐的
着落就不必愁了。”
她是不知道这布是怎么来的,听这些外行话就明⽩,任谁也知道,怎么也不
可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买到这种质料的布匹。
先不论这些布匹真正的价格,殷宇不在乎价格的亏损,但是....
临时要调来这么多的布,真是煞费苦心,所有可以调来的部下都被他征召,
就为了买布,这些鹰族的头领们可从来没做过生意,被坑了钱也是在所难免。
还有更糟的事....
银子拿了其中一匹漂亮的花布问道:
“这种多少钱?”
“十文钱吧!”
十文钱?这种上等布只值十文钱?竟然只值十文钱?
会相信殷宇是布商的人,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银子一人而已。
最糟的就是殷宇对布的价格一窍不通,本就是随便
开价,
卖一通。
但即使是不知道实真的价格,银子也知道捡便宜,所有可以买的东西全被她
叫人过来扫空。
“太好了。”银子拍拍手送走最后一位村人“全部的东西都被我卖光了,
你还不谢谢我?”
“谢谢你。”他无可奈何“真是谢谢你。”
“说得这么不甘愿。”她挑剔着“算了,我大人有大人量不跟你计较,
以后要诚心一点。”她挥挥手像挥苍蝇似的。
居然还教训他?
“你自己挑了那些布?”这才是这次大费周章的最终目的。
“我?”她张大口“我忘了。”她一样也没挑。
“你忘了?”殷宇有些无力地坐下“你没替自己挑?”
那他今天岂不是⽩忙,一切都是⽩费?
“你怎么不先替自己挑一些呢?”
她也很懊恼“我忘了,一⾼兴起来就忘了。”她好后悔,记怎会这么差呢?
没法子,只好再叫他们去买些过来,专门挑给银子用,殷宇正想着....
外头人声喧哗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“银子姑娘,我们送聘礼来。”
殷宇?异:
“又是聘礼?不是才送过。”
“不是张宝,这次是⻩家寨的⻩霸。”她耐心地解释着。
“如果我没听错....你要收两副聘礼?”他抿起。
“不晓得。”她起⾝站起来“看情况再说。”她耸耸肩“运气好就二份
都收得到。”
运气不好,那整个村子都得倒大霉了,银子嘴里不说,心里倒是担心的。
⻩霸领头过来,一群人同几天前的张宝一样,也是大张旗鼓地来,只不过礼
担子比张家寨少了六只。
“寨主....”银子上前招呼着。
“这些...”⻩霸指着张家寨的聘礼。
“这是张寨主来下的聘礼......”银子突然一副悲从中来的表情“
莫不是我们无缘....”
“是张宝?”⻩霸大声一吼。银子立刻大声哭泣,如丧考妣,刺耳的程度,简直可以去当职业孝女了,殷
宇有想掩耳的冲动,刺耳的声音让他的耳朵发痛。
“别哭,别哭....”⻩霸看到美人落泪,一时不知如何应对“把事情
的经过告诉我们。”上前轻拍银子的背脊。
殷宇冷眼看着银子演戏,一口气咽不下去,差点把自已梗死,想立刻上前将
⻩霸的手打断。
“张家寨的人说若不答应,就要来打我们村子,你也知道,上回他们就杀了
我们村子里不少人....”
银子说的确是实话,张宝一行人是打算婚,但是....
连这些都可以利用来赚些钱,真是令殷宇受不了,他真想大吼一声,将银子
的诡计全部拆穿。
“张宝这混帐,敢跟我抢老婆....”
“本来是想要退还张寨主的聘礼,可是...”她偷看一眼殷宇,还向他调
⽪地眨眨眼睛“钱全都花完了。”她还假意菗噎几下“全发给村人了,一⽑
也不剩。”这句话可是实话啊。
“不用还他!”⻩霸怒极走到那些空的礼担子前,一脚踢翻“全部收下来
,花完就算了,一⽑也不用还!”
那是人家的钱,当然你一⽑也不想还!银子在心里想着。
“我也没能力还....”她指着⻩霸拿来的聘礼“我们比张寨主的还少
六项,怎么还得起?”她指着那些礼担子“还有那些担子,请别把它们踢坏了
,我连买礼担子的钱也凑不出。”那些担子不踢坏还有些价值呢!她的确舍不
得的。
银子这么一说,⻩霸的脸上怎么挂得住。
“谁说的?我们还有下一批聘礼还没拿过来。”
“真的?”她喜极笑了,差点忘了装傻“还有?还有多少?”眼睛都亮闪
闪地发起光来。
“还有十项没拿来。”⻩霸打肿脸充胖子“我告诉你,有我⻩霸在,什么
也不要怕!”他拍拍脯“至少张宝自己送上门的银两,更是一文也不许你还
,张宝这家伙,居然还在太岁头上动土...”
殷宇很清楚地看见,随行的強盗脸都黑了一半,沉且凶恶地。
⻩霸和张宝本就势均力敌,所以才会各占一山为王,互不相⼲,势力范围也
分配得清楚,一直都没起过冲突。
银子这么一闹,这巧妙的平衡关系就破裂了。
这招实在是妙,可是....
殷宇不知道,银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⼲什么?或者...
只是想找一个最強、最有钱的強盗头子嫁了;就如同她所说,这样一来村子
里的困难就结束了,她也可以摆脫贫穷的生活。
还是就单纯地想到拿两份聘金,反正先拿先慡,虽然原因很复杂,但是...
以他刚才听见那丫头所说的话,不管是什么计策,想拿两份聘金的琊念一定
包括在其中,一点也不必怀疑。
才想到这儿,殷宇便觉得⾎气上涌,幻想着自己抓着银子的头去撞墙,看看
她的脑袋会不会比较正常运作一点。
他相信,就算这事情很简单,她也有办法将它搅成丝。
“你说的喔!”银子将责任都推给⻩霸“那么寨主得要负责海福村和海禄
村的全安。”
“当然,张宝想要动我的人主意,下辈子再说吧!”
“既然寨主这么说,银子就放心了。”
他们想要动银子的主意,连下辈子也没得说!殷宇决定先看银子搞什么花样
,冷眼旁观结果。
有他在一旁监视着,她想要搞鬼是绝不可能!殷宇对自己也很有信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