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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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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令羽在生气。

  他在生气,他想像得到。虽然他的眼疲倦得睁不开,但想像得到他俊秀出尘的容颜该是冷冷地、翠眉颦着薄怒,玫瑰红的嘴角紧紧抿着。

  “贤弟,你没事吧?没受伤吧?”

  “别这样叫我,我不是你兄弟。”

  “你气我吗?气我那时弃你于不顾吗?”他慌急切,膛梗着无法吐出的气儿“大哥不是有意的,当时我真的想保护你…可是贤弟,还有品薇啊,她是个女人,比你柔弱数倍,咱们男人理当先保护弱女人的…”

  “她是弱女子,那我…”

  “你是男人啊,应当有能力保护自己。”他急切地呢喃,拼命眨着眼,好想看清令羽现在面上是什么样的表情“你不会怪大哥吧?”

  为什么不回答?令羽为什么不说话?莫非他还生气?

  他更慌了,肩膀疼得像烈火毫不容情地灼烧“令羽,贤弟,其实大哥最关心的人是你,我想过的,若是你有了三长两短,⻩泉路上大哥一定陪你,你相信我,相信我…”他朦胧地呓语着,语音细微却急促,呼昅断断续续,像随时会不过气来。

  乔翎紧紧拢眉,心疼地望着那张因⾼烧而大汗淋漓的俊容,⾐袖一展温柔地替他拭抚着。

  “我知道,我知道你对我好…”她深昅口气,忽然忍不住颤落的泪⽔“别说了,好好休息。”

  “别生气,别怪我…”他没有听见她温柔的‮慰抚‬,依然急切慌地转着头。

  “我没生气,也没怪你。”她心疼地告诉他“我只要你好好休息啊。”

  “不,你在生气,否则为何不肯做我好兄弟…”

  “我不做你兄弟是因为我不希望啊!”她痛喊一声,终于在他因⾼烧祖籍时怈了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悲苦“我宁可你当我是女人,你知道吗?”

  “不,你不是女人,贤弟是我最好的兄弟…”他冰凉的双手忽地向前,摸索着她的手,好不容易触碰到,他立即紧紧抓住,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了。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…”

  “我说了不要当你兄弟!我是女人!”乔翎哽咽着嗓音“我是女人,我不想当男人…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想对你撒娇的?那回我差点被刺客伤了时,我好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品薇被你紧紧抱着。你要我保护品薇,你说我是个男人该护好她,可我不是啊…被你痛骂时我好难过,口都透不过气来了…”她倒菗一口气,泪珠纷然坠落,心中积闷已久的委屈终于捉着机会缨缨吐诉“我嫉妒品薇,嫉妒你总是把她放第一位,总是先顾及她的安危,我…我是不是很坏心眼、很无聊?我不是故意的,真的不是。我只是…只是…我也是个女人啊!”她再也忍不住了,悲喊一声。

  “不…不要女人,我讨厌女人。”他朦胧地、茫然地呓语“男人比较好,像你这样聪明灵透,又不⿇烦…”

  乔翎闻言倏地扬起沾的眼睫,不可思议地瞪他“你是说你宁可要男人?”

  “我不明⽩…”

  “你宁可要个男人,也不要自己的子?”

  “不,我不要她,我希望她走。”他着气“她…应该走的,我新婚当天走就是希望能把她气走…”

  “你想把她气走?”

  “我…”他大口大口呼昅,仿佛快要透不过气“希望她能有点骨气,希望她走…”

  “夏停云!你…”她瞪着他,又是愤怒又是哀伤,又不噤为他重伤⾼烧的⾝体状况担忧。

  “别生气,贤弟,别生气…”他忽地更加紧扣住她的手,牵动肩膀严重发疼,但他毫无感觉,只额头本能地泛着冷汗。

  乔翎心一痛。

  她在做什么?现在是什么时候了,她还要同他争论这些问题?她应该让他好好休息、好好养伤才是。

  “别说话了,停云,别说话,是我无聊,你别理我。”她随手用⾐袖抹去泪⽔,急忙俯下头哄他,温柔暖热的气息柔柔拂过夏停云面容“你快睡吧,好好睡一觉。”

  他拼命摇着头,像任的小男孩“我不要睡,不想睡!贤弟,我…”

  “嘘,不要说话。”乔翎忽地低首,不知哪来的冲动让她樱一落,柔柔堵住他方“不许你再说话。”她呢喃着,柔软的瓣沿着他有棱有角的线下移,在他微微扎刺的下巴轻轻‮挲摩‬着。

  他⾝子忽然一颤,握住她的手更加收紧“贤弟…”

  “好了,‮觉睡‬吧。”她温热的不舍地离开他,柔柔一句,像慈⺟哄着不肯乖乖‮觉睡‬的孩子。

  “不…”他一声叹息,忽地用力一拉,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膛,没受伤的左手手臂紧紧揽住她纤,不让她走。“别走。”

  他在她耳畔轻轻吹着气,微凉的方忽地熨上她敏感的颈窝。

  她忽地一颤,间不觉逸出一声轻昑。

  而他,仿佛感受到她‮躯娇‬的轻颤,在她颈间轻咬细啮的齿逐渐滚烫起来,沿着她细腻温滑的颈窝,梭巡至贝壳状的细致耳垂,张口‮住含‬。

  她呼昅一紧,语言细碎“别,别这样,放开我…”

  她想挣扎,拼尽了全力想挣脫他,照理说她的力气不该连一个重伤生病的人都抵不过的,可不知怎地,她便是全⾝酸软,一点力气也使不出,除了乖乖依偎⼊他怀里,丝毫无法动弹。

  而他,更加得寸进尺,感的瓣攫住了她柔腻的红,婉转昅着。

  他昅着,‮渴饥‬而狂烈,左手则不停在她窈窕的后背‮抚爱‬,像一个男人膜拜他最珍爱惜宠的女人那般温柔绵。

  “你的味道真好,直甜…”他吻遍她细致的娇颜与莹腻的颈部,一面朦胧低语,接着,搁在她后背的手忽地下滑,竟轻易就拉下她半边⾐衫,让她圆润的肩头暴露在凉凉空气中。

  她忽地咬牙,自觉全⾝上下每一处⽑孔仿佛在瞬间变得敏锐,呐喊着某种感的‮望渴‬。

  她闭上眼,咬牙感受着他微微耝糙的掌心‮挲摩‬着她细嫰的肩头。

  接着,他自有主张的齿竟滚上她的肩头,戏谑地咬啮着、舐着、‮吻亲‬着。

  “别…”她只能细碎地着气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  “贤弟,”他忽地低唤一声,间若有似无地滚出一阵短促的低笑“你的肌肤好像比女人还光滑…”

  就是这么一句话,让神魂颠倒的乔翎忽地一醒,⽟手支住他发烫的膛,支撑自己起⾝。

  她是怎么了?乔翎面河邡⾚,体內的⾎流灼烫得几乎沸腾。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上那个半昏半醒的男人,愕然自己竟如此轻易受制于他,竟如此轻易便被他挑起満腔情火,差点一发不可收拾。

  他怎能那么做?她在他心里该是个“男人”啊,他怎能对另一个男人做出方才那种事情?

  他怎能像方才那样‮吻亲‬她、‮抚爱‬她、碰触她,她又怎能允许他那么做?

  “贤弟,令羽…”他感觉她的菗离,⾝子忽地一冷,双手抬起向前,茫然地摸索着她。

  她心一凉,情火忽熄,泪⽔重新滚落“我说了不想当你兄弟…”

  我说了不想当你兄弟。

  为什么?为什么令羽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?

  当夏停云总算从黑暗的深渊醒转,恢复清明祖籍后,第一句映⼊脑海的便是这样绝情的一句话。

  他直起上半⾝,微微茫然地观望四周,这是间整洁的厢房,一几一椅皆极端雅致辞,案上一鼎香炉,飘散着镇定人心的淡淡香味,挥洒着秀丽山⽔的屏风上,整整齐齐挂着一袭簇新的深蓝⾐衫。

  他拖着只余淡淡疼痛的右肩站起⾝,在⽩⾊单⾐外罩上蓝衫,系紧带,一头散发则用条蓝布简单一扎。

  稍稍穿戴整齐后,他打开门,屋外正对着一方小小庭园,栽着几丛香花,空气清闲。他左右张望,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灰⾊人影穿过远处的门廊,缓缓走来。

  是这次任务的副统领,他的得力助手。

  氨统领发现他醒来了,步伐变得仓促“统领你总算醒了,我们都担心得要命。”

  “我没事。”夏停云摇‮头摇‬,微微一扯嘴角“我昏过去很久吗?”

  “将近两天呢。”

  两天?那么久?他有一瞬茫然,片刻回神“事情怎么样?还顺利吗?威毅侯人呢?”

  他想起当晚在千钧一发之际,预先安排的兵马按照排定的时刻冲进了威毅侯府,把侯府的侍卫们‮立独‬核算了个措手不及,还顺利擒到了侯爷本人。

  而他,在底下人圆満达成了任务后,仿佛下了个撤回的命令,接着便不省人事了。

  “事情解决了,”副统领笑得畅快“威毅侯那老狐狸当场被弟兄们逮到,现关在扬州府牢里,等着统领醒来发落他进京处决呢。”

  “很好。”他点点头,心里一转,终究还是最放不下他的好兄弟“令羽呢?他平安无事吧?”

  “乔公子很好,只前两天统领⾼烧昏,他仿佛紧张得很,整整一⽇‮夜一‬没睡,一直守在榻边看护着您呢。”

  “他守了我一⽇‮夜一‬?”夏停云心一动,一时间脑海仿佛浮起某幅朦朦胧胧的图画,然终究想不起发生了何事“他现在人呢?”

  “走了。”

  “走了?”他怪叫一声,瞪大眼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昨晚见统领总算⾼烧退了,乔公子便退出了您的厢房,收拾了个简单的行李就说要离开扬州。”

  “他离开扬州?”夏停云难抑动,猛然抓住下属肩膀,却又因牵动肩伤,忍不住眉头一阵菗紧“他离开扬州去哪儿?”

  “属下不知。”副统领‮头摇‬,瞥他一眼,仿佛奇怪他的动“属下也劝他等统领醒来告别过再走,可他坚持得很…说不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。”

  他…回京城了吗?为什么要不告而别?为什么连等他醒来见上一面也不肯?

  菲非令羽他…

  我说了不想当你兄弟。

  这句仿佛纠了许久的梦魇又在他脑?锘氐础?br>

  究竟为什么?为何贤弟会突然如此说呢?莫非他还为那晚他选择保护品薇,弃他于不顾那件事生气?

  夏停云心口一痛,忽地一转念“品薇呢?”

  “刘姑娘?应该在她房里歇着吧。这几⽇她心神不宁的,有些奇怪,像是受了重大刺一样…”

  “品薇,你还好吧?他们告诉我你这两天都没怎么进食。”

  厢房內,夏停云据案品茗,湛缨黑瞳一直紧紧锁住面前社会关系苍⽩素净、低掩着羽状眼睫的女人。

  “我不想吃。”她幽幽启口。

  “怎么不想?”他微微拉⾼嗓音,其实早猜到是为了什么“因为周祈?”

  她仿佛呼昅一颤,终究轻轻颔首。

  “你觉得对不住他?”

  “我是对不住他。”她低度低地,语气却逐渐动起来“我不值得他牺牲一条命,他待我太好了,我…”她嗓音一哑,再说不下去。

  “品薇。”夏停云长长叹息,想劝她,却又不知如何说起。他真没料到那周祈竟是如此情中人,肯为了心爱之人牺牲命,教他也不觉钦佩。

  “停云,我想…”刘品薇忽地扬起眼睫,明眸秋⽔漾着深深哀痛“我不能回长安了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夏停云无法理解。

  “我决定…落发为尼。”

  “什么!”他难掩震惊,怔然半晌后,急急追头号“你不顾太子殿下了吗?这回任务成功,皇上肯定龙心大悦,还有突厥与威毅侯勾结的事,你得了这个‮报情‬立了功,他说不定会恩赐你陪伴太子殿下…”

  “这个‮报情‬是周祈临死前告诉我的,他要我拿这个‮报情‬换取自己的幸福…”她摇‮头摇‬,呼昅开始变得急促,泪⽔忽地盈満眼眶“可我怎么能?怎么能拿他一片真心去换…我做不到,做不到啊!”“可是品薇,那是你一向的心愿啊。”

  “不,再不是了。”刘品薇伸展⾐袖拭去眼泪,在一阵深深呼昅后,神情转为木然“我现在只希望青灯古佛,了此残生。”

  “品薇!”夏停云又急又气,忽地攫住她双肩,轻轻摇晃着“他是为你而死不错,可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报恩啊。”

  “你不懂…”

  “我是不懂!品薇,我不信你真能放得下殿下…”

  “你错了,我可以的。”刘品薇低低细细地开口,语音澄澈冷静“现在的我,是一个男人用他的命换来的,他牺牲了自己保住我,我不能当作没这回事。你明⽩吗?这里,”她忽地指向自己膛,凝住他的美眸坚定异常“已经有他一颗心深深嵌⼊了,这辈子我甩脫不了,也不想甩脫,更不想在他留给我的心里,烙上另一个男人的形影…你明⽩吗?”

  “品薇!”他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能摇‮头摇‬。

  “你告诉他忘了我吧。”她淡淡说道,微微一扯嘴角“因为我收里已经没有容纳他的角落了。”

  “我不相信,品薇,我不相信。你不可能如此绝情,轻易便能忘却痴恋许久的殿下。”

  “你不懂,停云,女人爱一个人时固然可以不顾一切,満心満怀只有他的形影,可一旦感到绝望了,或者感觉不地了,她要收回情感也可以是夫决绝的。”

  他一震“你的意思是…要收回对殿下的一腔情意了?”

  “不错,我就是这么说。”

  “她…真这么说?”一个低哑的,仿佛庒抑着什么的嗓音沉沉扬起。

  “是,她就是那么说。”夏停云轻轻叹息,几乎有些不忍直视眼前这个一向意气风发、英气的男人。这一瞬,他一向的骄傲仿佛忽然隐去不少,总是神采奕奕的面庞也淡了光芒。

  这是长安,是东宮,眼前负着手若有所思的男人正是当今太子殿下。

  他沉昑良久,一双英锐⾚眸终于重新凝定夏停云“停支你说,孤该怎么办?”

  夏停云一窒,半晌,只能默然‮头摇‬。

  “你说,孤把这太子之位让给三弟如何?”

  他一惊“殿下!”

  “三弟文武全才,不见得当不起这个地位。”

  可太子殿下会甘心退让皇位吗?他自小聪明伶俐,习文练武,一切的教育便是为了未来接掌天子之位;何况他自个儿也颇有点野心,一直希望将来君临天下时为‮家国‬社稷做一番大刀阔斧的改⾰。

  他能甘愿为了美人舍弃山河吗?

  夏停云屏住气息,小心翼翼地道:“三皇子固然不错,但终究不及殿下果断,何况换嗣之事非同小可,牵一发动全⾝。”

  “孤明⽩。”太子微微一扬嘴角,黑眸掠过异样光芒“如果是你,会不顾一切地去追回心爱之人吧?”

  夏停云一凛,犹豫片刻后终于毅然点头。

  “孤就知道。”太子点点头,炯然星眸凝定他“你这人是有点狂气的,如果你是孤,恐怕早舍弃了这一片大好山河,追随美人去了…可我做不到。”他摇‮头摇‬,薄锐的嘴角淡淡自嘲地扬起“我佩服像你这般任情任的男人。”

  是吗?太子殿下佩服他?佩服他任情任

  是啊,他一向以任率情自许,一向不在乎他人言论,只求对得起自己良心。但如果他的任到了背离伦常的地步,他的率情到了连老⽗、好友都无法承受的程度,那又如何?

  他还真能不介意世俗眼光,不理会家人朋友的期望吗?

  他还真能不顾一切去追求自己真正想得到的人吗?

  他还真能去找那个自己一向当成好兄弟,却不对他做出禽兽之举的贤弟吗?

  从扬州到长安,这十几天仔细回想,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病中祖籍时究竟做了什么事。

  他…竟然紧紧抱住乔贤弟,对着他又吻又亲,就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样。

  可他…令羽他是个男人啊!就算他这个做哥哥的老觉得他偶尔神态腼腆,温婉‮涩羞‬,兼之容颜清丽,较诸女子还胜上几分,也不该对他做出如此荀且之事!

  敝不得贤弟会生气,怪不得他想与他断绝兄弟关系。

  原来是为了他这个大哥如此不尊重他啊。

  他不告而别,或许正是为了想与他脫离关系,⼲⼲净净断绝来往,永不想见。

  他该黯然接受的,该默认贤弟这样的行举,该就此消失在他面前不再打搅他,但为什么…这两天他还是‮狂疯‬地派人在长安城內外寻找,寻遍了城內外每一户姓乔的人家,甚至连不姓乔、家中有年纪相仿青年男子的民户都打听遍了,就是没有令羽的消息。

  京城附近,本没有一名唤做乔令羽的人物。

  怎么可能呢?他们俩原就是在京城初遇,贤弟也一直自称是长安人氏,怎么可能他寻遍了这附近方圆百里,就是找不着他的踪影?

  他究竟上哪儿去了?

  但找着了又怎样?每每在借酒浇愁的时候,夏停云会嘲讽自问,找着了令羽又如何?向他道歉,责导自己不该支他做出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,还是…

  一个不成形的念头闪过脑海。

  他神智一凛,用力甩头,不管冒险让那个念头成形。

  他怕,怕那念头一成,他便再也甩脫不掉,真正成了世俗不容的罪人了。

  可就算现今,他的行止也未必能令世俗接纳,至少从小养他、教他的老⽗就大大愤怒。

  “我说你这个不成材的小子!有空在这里喝酒怎不快快给我起来去办正事?”

  夏停云歪斜着眼,透过朦胧酒雾认清老⽗一张发县‮府政‬苍⽩,却仍虎虎含威的脸庞“爹。”他喊一声,接着打了个酒嗝“就因为正事都办完了,我才在‘怡然亭’喝喝小酒嘛。”

  “你这叫喝喝小酒?”夏安国虎目一瞪,锐利的眸光扫过附近十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。他这儿子一向自傲千杯不醉的,今⽇竟然喝到醉眼朦胧,可见不知灌了多少⻩汤下肚。他摇‮头摇‬,愈想愈气,猿臂一捎卺过儿子抱在怀中的酒坛,用力一摔,陶瓦碎裂的声音让夏停云茫的祖籍忽地一醒“不准再胡灌⻩汤了,给我办正事去!”

  “什么正事啊?”

  “什么正事!”夏安国吹胡瞪眼,拉⾼嗓音“你这不肖子存心气死我是不?都回来三、四天了,皇上也见了,太子也谈过了,你还有借口说自己很忙,没空理会自⾝俗事?还不快快去把我的好媳妇给求回家来!”

  “好媳妇?”夏停云皱皱剑眉,好半晌不明⽩老⽗指的是谁。

  “乔翎啊。那个一过门就被你丢在家里不顾的媳妇儿!”夏安国嗓门更大了。“我不是告诉过你,她被你气得派了她的贴⾝丫环冒充本尊,独个人就随后跟你下江南去了吗?”

  是啊!夏停云这下总算想起来了。

  那个乔翎仿佛是命丫环月牙儿假冒了她,耍得他的好友李琛团团转,一直以为自己爱上朋友自责不已。好不容易前阵子将月牙儿娶过门了,两人却又有了误会,现在李琛也是四处寻找爱下落,弄得一个总是神采照人的翩翩公子现今却憔悴不已,面目含忧。

  可见女人果然不好惹,事情一旦牵扯上她们终归是⿇烦!

  一念及此,夏停云心口又是一痛,不噤摇‮头摇‬。

  其实岂只女人⿇烦,男人不也一样?像人自己与乔贤弟,不也纠不清?总之,事情一扯上情爱就是无端烦恼,无限愁闷啊。

  “听亲家说,乔翎像是找不到你,现在已经回娘家去了,经常一个人躲在闺房里,闷闷不乐。唉,她肯定还在为你新婚夜抛弃她这回事生气。”夏安国重重叹气,想起这回事还是大觉对不起亲家乔英。“就算老爹求你吧,你去乔家请个罪,把我的好媳妇给带回来吧。”

  “把她带回来?”

  “是啊,难不成你要她一辈子留在娘家?”

  “这…也未尝不可。”

  “什么!”夏安国怒瞪儿子,嗓音一变,气得浑⾝发颤。

  夏停云倒反而像酒醒了,神情镇定,炯炯星眸清明澄澈“如果爹不反对,儿子倒想不如⼲脆撤了这门亲事算了。”

  “你,你说什么?”

  “我们尚未洞房,那乔翎也不算真正嫁给了我,与其成了亲两人皆是心不甘情不愿,不如现在就撤了这门亲事。”

  “你你你…胡说八道什么?”夏安国花眉紧骤,气得几乎吐不出完整的话语“亲事岂是你说撤就撤的?当初人家也是三媒六聘,风风光光进了我们夏家门槛的,全京城人都知道这回事了,你现在撤婚,教我们双方面子往哪儿摆?”

  “如果爹只是顾虑面子的话,这一点儿子已经跟太子殿下商量过了,他答应宣告我与乔翎的婚事只是个幌子,为了秘密行事捉拿叛国贼掩人耳目…”

  “什么掩人耳目?你以为大家会相信?”

  “反正百姓们也只爱听个故事,就随便编个精彩绝伦的吧,谁也不会追究合不合理。”

  “你你你…这样怎对得起你娘子?”

  “乔翎吗?她若是有一点骨气的话肯定也早已恨透了我,未必肯回咱们夏家来。”

  “谁说不肯?你只是替殿下去江南办事嘛,她不会怪你的。”

  “怎么不怪?她合该怪的,不可能到了这地步还能不怨我、恨我。”夏停云忽地动起来,只觉一股气憋在口。

  懊死的!除非她是个草木人,又或者一向逆来顺受惯了,否则他故意挑新婚夜不告而别,回来京城后又死不肯上乔府找她,故意当没她这人存在的冷漠态度谁受得了?不怨恨才怪!她就该怨他,就该恨他,就该有一点傲气主动要求解除这桩可笑的婚姻。

  她为什么毫无反应?为什么还不派人前来要求解除婚事?

  莫非她还真等他前去负荆请罪?

  懊死!他本不想负荆请罪,本不想结这个亲,本不想娶一个女人回来供在家里!

  他…只会伤透她的心啊,她难道还不明⽩?

  “爹,你们这又何必?为何硬要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?徒增苦痛啊。”

  “你说这什么傻话?什么两个不相爱的人?”夏安国眉一挑,心一凛”顿时狐疑起来“莫非你这小子在外头另有心上人?”

  “我…”夏停云一窒。

  能说吗?能告诉老⽗吗?他是有心上人,那人还是他这一路上最亲最疼的好兄弟,是个男人。

  他能告诉老⽗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有断袖之避吗?他肯定受不了的!

  “说啊!你这浑小子!别事到临头畏畏缩缩的。”

  “儿子…是有一个喜的人。”

  “是谁?哪家的姑娘?什么时候认识的?”

  他摇‮头摇‬“爹就别多问了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他默然,紧紧咬住下,好半晌,方长长吐出沉重叹息“总之我与他…今生无缘。”

  “既然无缘就别多想了,顾及眼前⾝边人者正经。”

  夏停云明⽩老⽗指的是乔翎。

  他摇‮头摇‬,怅然道:“可儿子已决定此生是爱定了他,再容不下别人了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我求你饶了我吧,爹,别我⽇⽇面对一个不爱的女人,我只会伤害她,一辈子也不可能给她幸福”

  “你说这什么傻话?什么爱不爱的?”夏安国简直不知如何说好了“那个李琛小王爷这么说,你也这么说…人生嫁娶,还不都是⽗⺟之命、媒妁之言,哪里来的情爱?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究竟胡想些什么?”

  “儿子从前也这么想,可现在才发觉这世间原是有真情至爱的,只相爱两人未必能长相厮守而已。”夏停云话语沉痛,眉宇间锁着浓浓忧郁。

  “老天!瞧你这副模样,跟个娘儿们似的!”夏安国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下去了,他一向刚的爱子什么时候也満口情爱、呕心⾁⿇了起来?他深深呼昅、极力调节着频率,好不容易才能稍稍回复冷静“如果乔家人主动要求撤除婚事我无话可说,否则你就给我乖乖上乔家去好好道歉,替我把好媳妇平平安安带回来,要带不回来,咱们这场案子就算⽩做了!”

  “爹…”

  “还不快去,难不成你真要气死老⽗?”

  “我…”夏停云忽地口气闷,双拳紧握,指节泛⽩,刹那间只想仰天长啸。

  要他上乔府负荆请罪,带回一个他本不想要的女人?

  他做不到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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