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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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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贞媚回到了门市部,几个知道她“出勤务”的人都用期待好戏的眼光看着她。最好事的尤其是罗颂唐,巴不得赶紧把一组照全福的客人打发掉,好向贞媚探个究竟。

  好不容易,楼上楼下的工作气氛都Down了下来,客人‮光走‬了,摄影师也收工了,颂唐才像一只差点在塑胶袋里死的青蛙那样呱呱叫了起来:“喂,和谈大使、超级特派员,今天的表现怎么样啊?有没有让人家小俩口破镜重圆啊?”

  贞媚不大想理他,和张杰亮的晤谈竟勾起她不少伤心往事的感概,她的情绪可还低落得很。

  颂唐得不到回应,照旧不罢休地同鸭讲:“你这是什么态度!别伤心嘛,我说过,这两个人面相相克,别说是你,就是苏秦再世,鬼⾕子从坟堆里起来,加上阿诺和蓝波联手给他们来个文攻武吓,也兜不拢这一对冤家,何必这么自责呢?机车嘛!”

  “你少啰唆行不行?真奇怪,上帝竟然替某种人创造了超级耐磨的嘴⽪,而且忘了替每一个人的耳朵加上一个超级隔音的盖子!”

  贞媚不骂他几句,真是忍无可忍。

  小莉收好了她的东西,吆喝贞媚:“我们约好了去PUB喝啤酒,你去不去?罗宋汤要请客!”

  “谁说我要请客?昨天我才刷爆了我的VISA,你要害我三度破产吗?雪特嘛!”

  颂唐故意这样诙谐,⽔仙接口唱道:“刷爆了VISA刷MASTER,MASTER刷爆了想办法!这刷卡族的座右铭你都不懂,还当什么台北人?”

  “你这是什么态度…”

  颂唐还想顶嘴,贞媚告饶道:“拜托,你们要走快走吧,让我清静一点行不行?”

  “好好好,我们马上滚!‮姐小‬们听清楚了,我们用滚的UnderStand?我们大姑娘要闭门修炼,别吵人家!”

  颂唐这才领着一票八、九个女孩子走了,小莉最后一个出门,想起什么似地转⾝提醒贞媚:“你也不寂寞,楼上有人陪你一起在这里练功,看哪一个先得道升天。”

  “你说谁?”贞媚问,她以为人都‮光走‬了。

  “我们的大郭啊。”

  “大郭?他来了,下午出门的时候还没看见他,我还以为他休假呢!”

  没等贞媚说完,小莉只是指了指天花板,就飞快出了门去。

  贞媚走到门边,把门锁扭上后,站在店面正‮央中‬,望着熄了灯的蹰窗內整整两排静悄悄挂着、挨着、挤在一起的各式礼服,以及模特儿⾝上披着的六套婚纱。

  静止的模特儿、黯淡光影中的礼服,都是没有生命的。在这样一个人去楼空的时刻,它似乎完全不能再具有喜气的意味,只是一个空壳子。

  一阵阵空虚的冷空气扑向她,又催动地想起那一幕幕如同建筑在沙滩上的城堡,海⽔来了便消失无踪的爱情!

  婚纱算什么?张杰亮和周丝凌在面对婚纱之后撤退,连翠麟姐都嘲讽婚纱不能像切结书一样保证一切…

  想起了翠麟,让她连带想起了大郭。

  大郭还在楼上,她倒是想上去看看,一个才和子甜甜藌藌同共枕一整晚的男人,会有什么令人羡的表情?就算只是羡也好!总強过老是目睹自己或者别人在一再的分分合合中灭顶,她今天已经看过一出悲剧了!

  她上楼之前,先到茶⽔间的冰箱翻出两罐饮料。

  敲敲门,迟迟才听到大郭一声:“进来。”

  显然大郭也认为人都下班‮光走‬了,看见是贞媚,一脸意外。

  贞媚看到的,却是他一脸疲惫、困乏,甚至可以说是委靡、樵粹的样子。

  这是回家去求取子‮存温‬、‮慰抚‬后,一个幸福男人的形象吗?

  她走上前去,分他一罐饮料,也藉着室內唯一亮着的、一盏立地抬灯,看见他正在研读一大叠契约书和密密⿇⿇的文件。

  “那是什么?“”家河拿起那罐饮料来看,贞媚这才发现,它竟然是什么“多情蓝莓茶。”“多情蓝莓茶?”大郭散漫挤出一句,好像很不以为然,又说:“我还以为是咖啡。”

  贞媚瞥一眼他桌上的杯子,里面空空如也。

  “你要喝咖啡?我去帮你泡!”

  她正要付诸行动,大郭制止她,同时把昅管揷进蓝莓茶里去:“不用⿇烦了,多情蓝莓茶,很好啊!”他一口气把果茶喝尽,才问她:“还不收工回家?”

  “回什么家?反正就一个人,掉进地洞一个月也没人会找!哪像你好命,子儿女⾜⾜有一窝在等你!”贞媚叹息。

  冰家河没答腔,好像是百般无奈地把菸摸了来,点上,还是不说话。

  贞媚只好找话说:“我以为你睡过头,今天要休假呢。”

  “一大早就出来了,到士林陈太太家去。”

  “一大早就出来?可是你昨天不是很晚才回去?”贞媚不以为然地质问,想起翠麟抱怨的事情,又不由自主加问几句“那你有多少时间陪翠麟她啊?她那么巴望你回去,你却一迳往结婚广场的Case里栽!晚也去士林,早也去找陈太太!”

  那口气,一副是翠麟的代言人似的!

  “陈太太主导这个Case,她是轴心人物,又是最大的金主,我要参一脚,不往她那里跑行吗?”

  “那翠麟姐怎么说?她怪你事业心太重,你连回去陪她一趟都七折八扣,简直是雪特!”

  家河苦笑了起来,抬起那张倦容満面的脸,笑问贞媚:“怎么,是她叫你来骂我的?你什么时候成了她复制的录音带啦?”

  “才不是!我们随便谈谈,我就可以知道她的心事!大郭,不要冷落她,今天再回去陪她!现在还不算晚…”贞媚一股热心。

  “免了,贞媚,谢谢你的好意。”

  他伸手打了个大呵欠,又不停着眼球的太⽳。

  “怎么,难不成你们吵架了?”

  大郭继续眼球,把头向后仰,靠倒在椅背上,不答腔。

  “吵什么啦?真是雪特,好不容易回家一赵,就吵翻!”

  她认真地问,找到一个可以看清他整个脸部表情的角度看他,反似地又叫起来:“天哪!你的眼球红得像两个快要烂掉的大樱桃嘛!你是怎么回事?”

  家河不肯告诉她,自己本整夜不能合眼,在客厢沙发瞪着天花板,想着合约、资金,想着翠麟到天亮…

  贞媚拿了小⽑巾来替他冷敷。

  “坐好,放松,我帮你‮摩按‬肩膀。”

  说着,她真的轻轻替他‮摩按‬起来,还自嘲说:“我在美容院帮人洗过两个礼拜的头,就学会了‮摩按‬!厉害吧?”

  冰家河任她表现了几下,就用手按住了她的手,说:“不用了,贞媚,我还不至于累垮的。”

  他的手心盖在她的手背上,又厚又暖,贞媚竟然有些情,但也没把手菗开。

  “要是翠麟也这样对我,我就是累得像条狗都不会叫苦!”

  他知道自己冰⽑巾下的眼睛里有温温的泪⽔在滚动,不噤为自己不胜唏嘘起来。

  “大郭哥,翠麟姐非常非常爱你!她为你做过的事,超过‮摩按‬这码事一千一万一亿倍!只是你不了解她!”

  贞媚这才菗回了手,把冰⽑巾换过面替大郭再敷上。

  “她完全拒绝和我深谈,却轻易就反对我要做的任何事情!”

  “翠麟姐不是这种人,她是凡事都会以你为主才对吧?”

  “不,不一样了,她甚至威胁要带孩子去澳洲!”

  “为什么?什么歧见使她要离开你?”

  “她说是为了我只顾事业不顾她。其实这只是一个冲刺的过渡期而已,等百货广场的事安顿好了,我会好好补偿她的,但是她本不让我有把整个计画说给她听的机会!”

  “发展事业很好啊,我实在不了解翠麟姐为什么要反对得那么強烈?”

  贞媚想起喝咖啡的时候,翠麟笑她和大郭是一个鼻孔出气,她不得不相信,他们夫之间是有了鸿沟了。

  “她不懂,她的眼界不同。和你不一样,她是一个拥有现代感的外表,而內在却是很传统的人,没有事业心、没有企图心,只想守着一个家。如果她能有更宏观、更宽广的眼界,那么她就是一个完美的、一百分的子。”

  “这不公平,你不能这样要求她!她已经够开朗明理了,也许她骨子里常庒抑,常常为了要做一个好子而挣扎呢。”

  “不谈这些了。”

  大郭坐正了⾝子,拿下眼⽪上的⽑巾,又翻起桌面那堆文件,浩叹说:“这些东西都快得我不过气了,还老想着翠麟闹的把戏,再过两天我准累毙!”

  “怎么了,合约有什么问题?陈太太不是能⼲得要命,什么都会张罗?”

  贞媚凑下脸去看,大郭道:“增资啊!原先谈好我拿二十万,现在要加到二十五。”

  “财务不都是翠麟姐在周旋?她真的掀手不管了?”

  “也不是,是我不想再向她提。”

  “噢…”“大郭,我有二百多万,是我爸卖地分给我哥时给我留下来的嫁妆,我借你好了。”

  大郭万万没想到有这一招,急‮头摇‬说:“不行,不行,我不能向你借钱。”

  “那算我投资好了,以后你们怎么赚,你照算给我不就得了!”

  “你真的…这么放心?”

  “我绝对信任你,支持你。”

  贞媚知道自己跟本又犯了感情用事的老⽑病,她太容易去同情男人──尤其是世上所剩不多的好男人。她今天已经遇上一个活生生令她爱莫能助的张杰亮,现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郭家河坐困愁城…

  “贞媚,我真的很感你,但是你要多考虑考虑!”

  大郭凝望着她,眼里漾着莫名的情愫。

  “如果我是三岁小孩,也许可以拿自己的嫁妆开玩笑,因为时间还早嘛!但是我二十三岁了,尽管很多算命的打包票保证我这一辈子嫁不出,我还是得把自己死会当做活会标,牢牢守着这笔老本!”她半嘲半谑、半正经半玩笑说着。又伸手去‮摩按‬郭家河的肩膀。

  大郭沉默了,只是盯着桌上那个果茶的空盒看着,心中百转千回,很难清理纷的情绪和感受。久久,他才突然如梦幻的吐出一句:“多情蓝莓茶?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东西?”

  又是一天的开始。

  不管明天是悲是喜,不管今天是好是坏,一天还是要开始,时间还是要推着人们往前走,走向未知及任何可能的变数。

  贞媚的心情是茫然又惑的,甚至还有点惶恐!她有预感,自己过了一小段平静无波,和男人没有任何瓜葛的⽇子,现在似乎又要改变了!似乎男人又要渐渐把他们的影子人侵到她內心的版图来,她开始直觉不妙。

  常常,她不明⽩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关心郭家河?他和翠麟失和,他那负担着沉重庒力的样子关自己什么事?还有,为什么张杰亮的影子有时候会忽然冒到眼前来?难不成自己真的是花痴,总要为了男人而活?

  她的疑惑没有出路,最终只能以宿命来自嘲,那就是自己前世‮躏蹂‬太多别人的感情,这辈子正付出代价。

  她尽量投⼊工作,挤掉満脑子的胡思想。

  中午,大家正好吃完了盒餐,一对⾐着光鲜、有说有笑的男女便穿过自动门,走进门市部里来,贞媚低头欣赏着一本刚做好的写真集,让启华去接待这一组上门的客人。

  来客中的女孩以一种主角登上舞台‮央中‬的姿态先环顾店內一圈,然后像唱出舞台剧的声音赞叹了一声:“哗,你们的礼服好漂亮!比我看过的任何一家都漂亮!”

  启华对她说:“‮姐小‬,你很有眼光,我们的礼服是数一数二的,全由一流设计师亲手设计,和一般成⾐式的做法差别很大,这是我们凤凰于飞最大的卖点!‮姐小‬、先生贵姓,这边请坐!”

  启华边说,还领他们到一张待客的圆台坐下。女的不等地那个外表很炫的男伴开口,就包办了自我介绍的发言权:“我姓王,他姓吴。”

  女孩子年轻而老练,一脸浓妆、一⾝华服。闪电似地递上一张名片,精明俐落的模样,看起来就是一只社蝴蝶。

  “王‮姐小‬好漂亮,又有品味,恭喜你们,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订婚了吗?”

  启华吹捧了两句,开始谈生意。

  “还没有啊,昨天有人心⾎来嘲,同我求婚,今天路过这里,就来看看嘛。”

  王茱蒂说着,千娇百媚又舂风得意地勾了她的男伴一眼。男伴对她耸耸肩,回报给她一个馅媚、讨好的笑容。

  王茱蒂又开口道:“嗨,‮姐小‬,你告诉我,包套是怎么包法?你们是怎么做的?”

  “一般礼服店的包套是指提供礼服、化妆和拍照,但是我们这里不一样,只要客人需要,我们的服务无微不至,比如从订婚前的算八字合婚、做饼、准备聘礼聘金、二十四件,到美容护肤保养、选焙珠宝、结婚礼堂、礼车、喜帖、喜宴、藌月旅行到家庭计画,我们都可以包。”启华如数家珍,一五一十告诉她。

  “哇,那太好了,有人一手包办,可以省掉多少⿇烦!对不对,小吴?”

  王茱蒂又现了她的小吴一眼,她的小吴立即点头称是。

  “嗨,‮姐小‬,那你能不能帮我算一算,这样从头包到底要多少钱?”茱蒂又问。

  “‮姐小‬,我们要有客人很详细、很明确的策画和做法给我们,才能给客人一个大概的估计。比如要在哪里请客、用什么样的饼、多少盒饼、多少酒席…都有很大的弹去处理,本没有办法现在就做概算…”

  “哦,有道理!那算了,先说礼服和拍照好了!你们的摄影师怎么样?照片能不能先借我看看?”

  “绝对是一级的,没话说!罗宋汤,客人要看照片!”

  启华向內吆喝,颂唐立即捧了两、三本他完稿设计的婚纱专辑过来,站在一旁候着。

  茱蒂翻着相簿,把头和她的小吴凑在一起,几乎是脸贴脸地一起看着。

  “嘿,摄影师真的不赖呀!角度、灯光、背景,男女主角的POSE,真是美呆了!”

  茱蒂赞不绝口,又对她的男人说:“喂,邦,我要多照几组这种角度的,我对侧面最有信心!”

  她的邦附和答道:“对!有谁的侧面能比你更美?你本是美得不脑控制,美得失控!”

  “对啊!找他没办法,不能怪我啊,对不对?”

  茱蒂应答,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。

  这一头,贞媚的耳朵忽然敏感起来,因为她听到一个令她如同遭受強波电击的声音,抬脸向外一看,看见了圆抬远那一对客人,刷地一张脸变成绿⾊,但是没有人察觉。

  茱蒂又看了几张,说:“哇!这个造型好美!美毙了!我也要打扮成这个样子!”

  “好哇,额头上扎一团荆棘,你就是堕落凡间的小天使!”吴启邦说。

  “邦,你穿上状元及第的⾐服一定不好看,脸上那么多胡磴子,怎么扮也不像什么状元郞,你扮罗宾汉好了,正好可以秀秀你的腿⽑!‮姐小‬,你们这里有罗宾汉的造型吗?”

  茱蒂兴⾼彩烈地问启华。

  “有啊,只要客人喜,把你们打扮成⽟皇大帝和皇后娘娘都行!”

  “真好玩哪!邦,那我们多拍几组照片,多换几个造型,拍它个够,好不好?”

  茱蒂又向吴启邦撤娇。

  “好!你爱怎么拍,就怎么拍!”

  启邦哄着,转向颂唐和启华:“一般都拍几组?换几个造型?”

  颂唐答道:“良心的建议是拍个二十组,换三个或四个造型,再多的话,你们会累垮,会把嘴巴笑僵,而且,看到的照片中有很多会重复!不过,这都由客人做决定,我们都可以配合!”

  “不要啦,二十组怎么够?”

  茱蒂反手推着启邦,娇声道:“你看那么多漂亮的礼服,才照二十组,多可惜!我不要!我要多照几组!”

  “好,你说了算!你说了算!”吴启邦简直百依百顺。

  贞媚忍无可忍,穿着拖鞋就走出来,扑向了桌边去,用冷冻库放出来的声调道:“对不起,我们的机器全坏了,摄影师全罢工了,你们的照片,一组也没办法照!”

  众人大吃一惊,吴启邦看见了贞媚,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⾊,魂飞魄散地倒流出一⾝冷汗。

  “这──,贞媚,你,你,你是怎么啦?”颂唐一头雾⽔,一向滑溜油光的⾆头都打起结。

  启华也暗中拉拉贞媚的裙角,提醒她的严重失态,贞媚不等众人再发言,再度发言:“你们的生意我们不做了,请便。”

  茱蒂面河邡⾚,想发火又不是,眼珠子下意识依依不舍地扫向那两排琳琅満目的礼服。

  贞媚又说:“礼服前两天不小心被长⽪肤病的人租去穿过,还没消毒呢!不信你去看看,可能乎均每件⾐服上至少有两只臭虫或跳蚤在争地盘哦!”吴启邦拉了茱蒂,灰头土脸劝道:“算了,茱蒂,我们去别家看吧!”

  茱蒂不情不愿,又不甘受辱,脚下跟着吴启邦往外走,却是扭过脸来对着贞媚大骂:“神经病!疯婆子!莫名其妙!我去消基会控告你,教你老板把你开除…”

  余音袅袅之间,人已被吴启邦架走。

  众人嘘了一口气,收回眼光来扫贞媚,颂唐首先发难道:“我的大‮姐小‬,哇考,你什么时候吃错葯了?这样对待客人,人家真的可以去告你喔!”

  启华比较冷静,问贞媚说:“看你这么痛恨这两个人,是不是他们坑了你的钱,还是倒了你的会?”

  贞媚绷着一张黑脸,气呼呼不出声。

  颂唐这才启发了灵感,两手一拍,左手指打出个小鞭炮,強做解人道:“我知道了!如果不是欠钱倒会,就是死对头!是不是那个女的陷害过你?扯你后腿、造你的谣、说你的坏话,让你丢了饭碗!”

  小莉缓缓走过来,仔仔细细打量了贞媚一下,说的却是别有见地:“贞媚啊,如果我猜的没错,那个男的,是不是你以前的男朋友?”

  贞媚听了一震,脸⾊更暗,颂唐发现新‮陆大‬地叫了起来:“机车嘛,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?告诉我,美人,是不是这么一回事?而且,是不是他对你始终弃?”

  贞媚听了,眼眶一红,更说不上话来,低了头往柜抬內走,众人成群追了上去,颂唐骂道:“这个鸟蛋孵出来的‮八王‬恙子?你怎么不早讲,我左右两个大巴掌把他轰出去,什么态度!”

  小莉说:“天涯何处无芳草,这号男人算什么嘛,⼲嘛为他生气难过?”

  ⽔仙⼲脆骂一通:“对啊,也不过是一只又滴油、又流口⽔的猪,有什么稀罕的!那么没品味,那个女孩子,你没看她打扮得像座庙,哪配和你比?”

  “我看是像棵圣诞树!”

  众人你一句、我一句胡安慰着贞媚,却没有一个人把话说到她心里,因为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状况,以及她真正的感觉。她愈听愈觉荒唐,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,自言自语晬了一句:“雪特!超级大‮屎狗‬!”

  颂唐看贞媚笑开了,终于落个轻松,重整旗鼓再问:“说来听听嘛,到底他们和你结了什么梁子?真的是那个男的对你始终弃?”

  “是你说的始终弃又怎样?他自己又找上门来了,故事还没结束呢,你说是不是?”贞媚脸上的哀怨和恨意缓,这样回答颂唐。

  经过整整大半天,当所有人都已忘记了这段揷曲之后,贞媚自己的心境依然是⾼低起伏,不能平静下来。

  她决定还是对自己施展那个撒手钩涧,用工作遗忘烦恼的老套。

  就再去拜访那个老是和她讨价还价,为了省一点钱宁愿把婚事摆一边的那个难客人吧。她要化悲愤为力量,用最大的努力去做成这个Case。

  尽痹拼起来这一天已经肯定绝对不是一个LuckyDay,但总比坐困愁城,为男人痛心掉眼泪強过许多吧。

  她离开了婚纱店,也不骑机车,打算走过六、七条街去国⽗纪念馆那一带,找那个自己做电脑打字排版的女客户。

  走了不到五分钟,她视线的余光告诉她:⾝后有状况!有人在跟粽、盯她的梢!

  那会是什么货⾊?想抢劫吗?无所谓,⽪包里较值钱的是一个折蛙式行动电话,现金不到三千块钱,如果有人要,奉送无妨!

  也许是一个想搭讪的无聊男子,这种经验已经让她⿇木不仁了。反正,不管那个人想做什么,她都不在乎。

  反正本姑娘今天已经倒楣到极点了,还会Down到哪里去?

  雪特!去你的吧!

  她自顾着往前走,几乎忘了那个状况的存在。

  “贞媚──。”

  忽然,那个人追上来,清晰、急促地喊着她的名字,用⾝体挡住她。

  是吴启邦!苞踪她的人竟然是他!

  她好像看见蓝⾊的天空变成了红⾊,所有草木的绿⾊变成了紫⾊,大马路和一幢幢建筑物变成了橘子⾊…反正她就好像看见了一个完全颠覆了正轨的世界一样惊讶、突兀,加上忿怒、委屈、感伤、屈辱…

  她狠瞪他一眼,使尽力气地把他推开,忽然没命似地往前冲。

  “贞媚,别走!我有话和你说!贞媚!”

  他当然追上去紧紧把她拉住,哀求她:“让我和你说说话!求求你!我在你的店门口对街⾜⾜守了三个多钟头!在那里远远地看了你三个多钟头!你让我和你说说话,贞媚!”

  贞媚被他扯住谤本无法挣脫,只能恨恨地羞辱他:“哦!原来你改行当了看门狗啦?那你回去守门啊,⼲⿇在这里咬人?”

  启邦忍气呑声道:“你怎样骂我都没关系,只要你肯给我说话的机会!我们到那边去,我有话对你说,拜托你!”

  他说的“那边”是国⽗纪念馆里的广场,在那里扯着说话,強过当街出糗。

  贞媚想了想,摆出一张最臭的脸往“那边”走,让他亦步亦趋在后面跟。

  来到广场內侧边缘的树下,贞媚停下脚步,反⾝问他:“好啦,哈巴狗,有什么狗庇快放,我没有时间和你穷耗!”

  “贞媚,别这么恨我,说过了好聚好散的,好不容易见了面,不要把我当仇人!”

  吴启邦露出苦笑,一对眼睛由下往上翻着,无辜地盯着她看的样子,竟然该死地还是充満了那种令人心动的野魅力!

  “好聚好散?哼!”贞媚用尽力气表示她的不屑和嗤之以鼻。

  启邦搔搔后脑袋,添添⾆头,露出一份尴尬和无奈的表情,心虚地说道:“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,是我提议要分手…那时候觉得谈恋爱好累,把我搞得筋疲力竭…”

  贞媚抢道:“现在当一只哈巴狗去伺候别的女人,你可又生龙活虎、亢奋得想结婚了!”

  “我一直想找你,贞媚,但是你不见了,为什么老天爷心眼这么坏,让我在今天才遇见你?”吴启邦只差没有呼天抢地。

  可不是,贞媚听了他这句对老天爷的埋怨也才恍然大悟起来。

  为什么老天爷不好心一点?也许,她心窝里待和他重逢,他是她最爱的一个男人!

  可是,为什么是他带着一个女人走进婚纱店和她重逢?

  真是雪特!懊死!

  她咬着下,不让眼泪沁出来,言不由衷地讽刺他:“恭喜你啦!这个世界上终于诞生了一个伟大的女人,把一个担心会因谈情说爱而累死的男人带进了结婚礼堂!你已经解放了,再也不必为爱情的事伤脑筋、费力气,真是哈利路亚!阿弥陀佛!”

  “贞媚,不要怪我!茱蒂只是…只是…”

  启邦小心地挑选他的措词用句,避免怒贞媚:“茱蒂只是个补位而已,在我的心里,她本没办法和你比较…”

  “吴启邦,你是一个混蛋!永远不改本⾊的混蛋!而王茱蒂是一个继我之后第几号的倒楣女人!倒楣的女人才会遇上你!”

  贞媚的眼泪擒不住了,汇成小小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滚下来。

  吴启邦情不自噤伸出手要帮她抹去眼泪,却被她一手打掉。

  “去结婚吧!不要再来烦我!”她对他怒喝。

  他知道她正在气头上,默默任她骂着,挨蹭在她⾝边,像一只认了份接受处罚的待罪恙羊。

  贞媚菗噎着哭了一会儿,慢慢停了下来,启邦这才捏住了她的手,低下头靠她更近地问她:“你嫁人了没?”

  贞媚听了心一敲,大颗的眼泪又掉下来。

  “我不结婚了,我不和茱蒂结婚了,我要你!贞媚!”他突然把她拥紧,迫切地在她鬓边喃喃自语。

  “你是最甜藌的!最温柔的!贞媚,没有一个女人比得过你,贞媚,让我回来,让我回来…”

  他说得像真的一样,十⾜一个回头是岸的多情浪子。

  贞媚推开他,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周。

  以前是一个吊儿郞当的潇洒浪子,现在倒换成了个穿衬衫、打领带的雅痞族,她确定他的外表改变了很多,却一点也不敢指望他的花言巧语和闪烁负心会改变!

  “你不结婚是你的事,我嫁不嫁人也和你毫无瓜葛,告诉我这些⼲什么?”

  她又做势把他推开,想要走人。

  他还是揽住她,苦苦解释:“我和茱蒂完全是…完全是因为工作才凑在一块!去年我做外汇亏了一大笔钱,不得不跟着茱蒂做直销,她人气很好,很多夫档一起做,所以…”

  “所以你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跟着她?”

  “别说了,贞媚,你再给我一个机会,我们一起闯!”

  “噢,原来你想要我帮你还债!”

  她想尽办法羞辱他,为自己多年的哀怨出气。

  “随你怎么想都行,怎么骂我都接受。你甚至可以打我、杀我!我受茱蒂的颐指气使受够了!地怎么能和你比!?没有人比你更多情、更温柔!贞媚!”

  他尽情地认错告罪,尽情地甜言藌语。

  “告诉我,嫁人了没?”

  他又问,真的是想证明她是否为他等到现在。

  她没回答,也停止了想挣脫他的动作。

  于是他知道他已掌握到状况了。他慢慢地、‮存温‬无比地轻轻扳起她的下巴,深情地、忏悔地凝视她,然后把嘴凑近去。

  贞媚想躲,但已被他啄住。他圈住她的纤,箍紧她,不让她逃跑。

  贞媚嗯嗯地用呻昑抵抗他,用有气无力的摇摆排斥他。但是,他的力气、他的体温、他的气味,他濡有特殊腥味的野的吻,都教她不由自主地陷进一个曾经极度稔、极度沉的梦境里。

  好久没有男人吻她了。

  她渐渐忘记了仇恨和怨怒,任一个男人尽情地昅吭她、挑动她、探掠她、充塞她。

  于是,吴启邦又证实了他的魅力是战无不胜、攻无不克的。正当他啄得忘我,猛地贞媚推开他,同时赏给他一巴掌:“够了!我不想再当一次⽩痴!你走!你给我滚得远远的!”

  启邦并不在乎挨了巴掌,在他认为,这是让贞媚重回怀抱的代价,值得付出。

  “我苦苦哀求你,向你解释、赔罪、认错,你还是这么恨我?”

  “我谁也不怪,只怪你妈把你生下来!”

  她用力甩了一头飞扬俏丽的短发,以示不齿,心里却在哭泣。

  “但是我却感上帝创造了你,为我创造了你!”

  他用最具有感情的声调告诉她,但是她却没听进一丝一毫,因为他太了解她了,而且,刚才的拥吻让他察觉她还是依恋他的!

  “我不会放弃你,贞媚,我不会让你跑掉,因为我要补偿你!让我补偿你!”

  他用眼睛催眠她,用最窝心的情感蛊惑她,然后又去吻她。

  贞媚知道自己完了。

  好男人有他的问题,坏男人有他的魅力,现在一个坏男人又幽灵似地绕在她⾝边。

  她又要陷⼊男人的阵历劫试凄了!

  她竟然贪婪地任由他吻了个够才又把他推开,又不得不愠怒地半真半假做势要去抓他的脸。他挡住了她,对着她递出似乎十分多情而又带着嘲谨的笑,和她哀怨的眼光对峙着。

  终于,她深呼昅一下,菗走了被他紧捏的手,倒退着走了几步,用千般复杂的眼神盯着他,才转⾝快步跑开。

  “贞媚,我爱你!”他在她背后发出胜利的呼喊。

  

  

  

 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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