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
　　一九七0瑞士苏黎士

　　五、六架波音客机星罗棋布于辽阔的⽔泥停机坪上，数名机师头顶著太，正忙碌地为一架国泰客机做飞航前的例行维修保养及检查。

　　“哇！爹地，他们好神气！我长大后也要做一个修‮机飞‬的工程师。”小男孩双手伏趴在玻璃墙上，睁大天真无琊的眼，欣羡的看着窗外，然后仰头对一个⾼大的男人说出他的志向。

　　两双神似的黑瞳在空中会，男人下颚微倾，对儿子露出了疼惜的笑容，低哑著嗓音说：“凯凯赶紧长人，长大后你要做什么都行，可是现在你得用功读书才是最重要的事。”

　　“都放暑假了，还要念书吗？可不可以不要？”小男孩噘起小嘴，小手背在臋后看着地面，跟⽗亲打商量地央求著。

　　“你爷爷在信上说，他已经为你请了国语家教，我又没法左右他的决定。”

　　“这样的话，我就没时间跟富荣玩耍了。”

　　“你会找到时间的。”

　　小男孩闻言绽出笑容，随即四下搜寻问道：“妈咪去化妆室那么久了，怎么还没出来？哦！她出来了！妈咪！快来看‮机飞‬！”小男孩跑向⺟亲，在一触及到⺟亲‮肿红‬的眼睛时，原本笑意盎然的大眼睛便霎转黯然。

　　“妈咪！你的眼睛为什么红红的？”

　　“是妈咪太耝心，洗脸时将面皂进眼里。不碍事！”女人牵起男孩的小手，走近丈夫⾝侧。

　　“红昑，他只是回国三个月，老人家不会亏待他的。”

　　“他只有十一岁，从出世至今没离开我一步过，现在一走却是横跨半个地球，若在‮港香‬转机时了途怎么办？你当初要是没跟你爸订下那项协议的话该多好。上星期我挂电话给富荣时，他口气冷漠、生疏得令我心寒…他会不会以为我这个做妈的不要他了？”

　　“富荣也十四岁了，够懂事了！你别净是瞎心！”

　　她勉強点头，随即蹲下⾝，为儿子整理⾐襟，叮咛道：“护照要带好、爷爷家的电话要牢记、遇上陌生人搭讪千万别吐露⾝分、要懂得随机应变、出机场后除非亲眼见著爷爷，否则别傻愣愣地跟人家走！”

　　“这些你在家都讲过了，我一项也没忘。我背给你听，护照要带好、爷爷…”

　　红昑急忙伸手捂住儿子的小嘴。“好了、好了！我相信你就是了。甭背了！”

　　“红昑！懊让富凯通关了，耽搁其他旅客的时间不太礼貌。”男人提醒道。

　　“你带他过去吧！”女人别过脸，拭去泪。

　　台北台大医院罗正宇紧张地坐在手术房外的长椅上，双拳合握，努力地想控制不安的情绪。他红涩的眼再加上満脸青髭的落魄神情，教随坐一侧的岳⺟瞧了，都为之一惊。

　　“阿宇，这是玫雪的第三胎，不会有差错的啦！”

　　“妈！罗曼和罗兰出生时都是倒头生，这胎好不容易是顺生，本以为不需再提心吊胆，不料竟比预产期早来两个月，要我在这个节骨眼放宽心是不可能的。唉！实在不该去动那个橱柜，回家得查查今天胎神是否真躲在那个方位。”

　　丈⺟娘忍俊不住，赫然笑出声，见平⽇不信那套的女婿这回倒相信起胎神了。“你打算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啊？”

　　“这胎来得意外，玫雪还没拿定主意，她净是挑些怪里怪气的名字，只要听来不是荒诞不经的话，我都随她作主去。”

　　这会儿，手术室的门条地大开，医师摘下口罩走出来。两人见状赶忙起⾝向前去。

　　“大夫…”

　　“恭喜你！⺟女平安，婴孩得先安置在保温箱裹观察个几天，尊夫人⿇醉效力尚未退去，你再等一个小时吧！”

　　“谢谢你，大夫！”罗正宇握紧医师的手，重摇一下，感地说。待医师走后，才转⾝搔搔头，对丈⺟娘露出一个尴尬的憨笑，重吁口气道：“这下可真是⼊不敷出了！”